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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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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誰說過的,吸食過罌粟者,將無法自拔一日不可或缺。 他從不知道,在墜入情網後,他可以擁有那個因有了愛而閃閃發亮、一身光彩的芸湘。沉醉在她編織的溫柔鄉里,他早已遺忘了在誘惑之後那一直存在著的禁忌,眼裡心底,滿滿的都是她,雖然他從沒對愛情有過捨生忘死,或是不顧一切的念頭,總認為,那種事只有愚人才會做,可是一日一身處其中他才發現,愛情不但使人盲目,也讓人勇敢,當他明瞭到這他點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四哥,你怎麼了?」聽不清他們在院裡說些什麼的懷熾,走至他身邊輕觸他的肩。 冷玉堂很快地接口,企圖粉飾太平。「王爺只是在擔心南內娘娘聽到這個消息後會不開心。」 「這樣啊。」懷熾不疑有他,轉首看向面無表情的舒河,「反正我也閑著,要不要我替你去看看南內娘娘?」 舒河僵硬地朝他頷首,拖著重若千斤的步伐,轉身踱回屋內。 「王爺?」在懷熾走後,冷玉堂忙不迭地趕至他的身旁,擔心地扶住他的肩頭。 他冷淡地開口,「不要碰我。」 冷玉堂愣愣地撤開掌心,彷佛看見了,一個剛剛死去的舒河。 直至策妃之日,心神恍惚的舒河仍在懷疑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簾惡夢,依然相信著只要能夠夢醒,那麼他便能自這份無邊的心痛裡獲得救贖。 他還記得,那個清晨,天際泛著薄薄的霧,迷迷濛濛的讓什麼都看不清楚,但他的眼眸,卻炯炯明亮,強烈地遭痛楚焚燒。 當應邀出席的他站在觀禮臺上,眼看著芸湘伏跪在地,自太監總管的手中接過聖旨時,迷夢霎時自他身上遠走,讓他清醒的面對這血淋淋的現實人生,也讓他深刻體會到什麼是不由人,什麼是相逢恨晚。 芸湘染淚的臉龐,被掩蓋在珠翠玉當搖曳的寶冠之下,一身紅衣的她,看來像朵嬌豔欲滴的薔薇,這一日,她是真真正正地嫁入皇家了,而他們兩人,卻再也沒有可以想像的如果,也再沒有未來。 往事一幕幕,突然在他心中變得很清楚,只是回憶裡的漫天杏花雨都褪了色,她所有的一顰一笑,宛如粉色的薔薇記憶,片片在他的夢中隨風飄散零落,她的傾心和絲絲情意,則如一根根薔薇挾生的銳刺,將他的心刮刺得鮮血淋漓。 此刻,站在皇家觀禮臺上的他,因她而生的傷口劇烈作疼,深入骨髓地讓他嘗到了傷悲的滋味,即使,整顆心都碎了,他還是得勉強自己必須帶著笑,強迫自己在眾人的西前,目送她一步步走出他的生命。 為什麼與他奪愛的人,會是他父皇?父皇后宮裡的美人難道還不夠多嗎?為何還要再多添一名芸美人?只怕多增一名或是少去一名嬪妃都無所謂的父皇,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和皇后的一時興起,卻毀了一段感情和兩個人的未來。 眼看著芸湘在宮階上跨出將他們兩人距離拉大的腳步,舒河的心房,瞬間被拉緊繃聚至頂點,彷佛只要稍一使力,那道束縛著他別做出傻事的意志力就將崩潰了,揮之不散的心酸,懸在他的喉間令他梗澀難言,他不斷在心中反復地告訴自己,不會的,這不會是真的……他多麼渴望,真能有個人來告訴他,這不是真的。 直至芸湘的身影消失在宮門裡的暗影處,舒河的願望,始終都未能成真。 遠遠的,來的恰是時候的喪鐘在清冷的晨風中響起,一聲聲□蕩在他耳際,聽來像是在哀悼他那顆,已碎的心。 第二章 聖上壽誕那日,聖祖皇太后病逝于鳳藻宮。 同日聖上頒佈全國大喪,並遵祖制守孝三年,皇后也下令後宮全體服喪,三年內,皇室成員皆不得嫁娶。 後宮三大宮為體恤聖上的孝心,計畫與聖上一塊茹素守孝三年,於是在皇后的一聲令下,甫入宮門的芸美人,與其它新進門的嬪妃同日即被送回原處,靜待三年後再行入宮。 得知消息的舒河,不知自己該有什麼感覺。 是該慶倖地松了口氣,還是覺得更加難以呼吸?明明就是已碎的心,卻在這時再被人一一拾起,兜攏在掌心裡捧來他的面前問他,要不要再給他們倆一次機會,要不要再一次陷入三年後又將重來的惡夢裡?一旦他選擇捉住這個機會,那麼當三年後的分離來臨時,他是否能再接受一次的打擊?那時,他碎了的心可還能再次癒合? 這個答案,他想不出來,在心痛過後神智一片混沌的他,不知該怎麼做出抉擇,究竟是該讓一切都回到各自歸屬的原點,辜負上天賜給他們的一段情,還是不怕粉身碎骨的去強留住這份不該屬於他的愛。 其實他也可以告訴自已,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如今只不過是一切又再度回到原點而已,他還是和以往一樣,仍是那個忙著和自己的兄弟鉤心鬥角的皇四子,仍是那個什麼人也不在乎的滕王舒河,芸湘從沒有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他也不曉得心碎是何滋味,那些回憶,都只是隔夜夢縈而已,當夜色褪去黎明來臨,往事轉眼就像朝露一樣蒸發殆盡,而他的心,還是會好好地停留在他的胸坎裡,不曾受過傷,也不曾見過那美麗的夢景。 他真的,真的很想這樣欺騙自己。 披麻帶孝的在皇家祠堂內守靈了七日後,當神情疲憊的舒河踏出祠堂時,冷玉堂覺得很不安,因為,他在舒河的眼中,看見了死灰復燃的光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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