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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風淮的唇邊泛起一絲苦笑,「看來你似乎並沒有答應他們。」

  「我……不能答應。」朵湛卻難忍地握緊了雙拳,強迫自己把視線投向雪地,語音便咽地低哺。

  「老七。」看出他異狀的風淮,擔心地走上前揚起手想輕觸他的肩頭。

  但在觸及朵湛之前,他的身形卻被另一道扯回原地,他才回過頭來,無愁溫暖的體溫,已緊緊將他護在她身後。

  「無愁?」風淮不解地看著整張小臉漲得通紅的她。

  無愁清亮的嗓音在雪林裡迴響,「他這個為兄的是哪開罪了你?為什麼非要至他於死地不可?」

  「他錯就錯在他不該有意為皇。"朵湛猛然抬首,臉色恍然一變,一雙炯炯的銳眸宛如盯牢獵物的白虎。

  她更是咄咄逼人,「就因為他愛你們,所以他想用這個法子讓你們全都活著有什麼錯?」

  「他現在改變心意還來得及。」朵湛的兩眼移至她的身後,直直地望進風淮的眼底。

  「公乎點好不好?」無愁邊問邊下意識地把風淮往後推遠一點,「現在他只是跟你們的情況相同而已,先前你們誰想登基、想讓誰登基,他可曾干涉過?他又可曾派人去傷害過你們?」

  「六嫂……」朵湛微眯著眼,對於她的問題和干擾頗感不耐。

  她敬謝不敏,「不必叫得那麼親熱!」

  風淮在她挑起朵湛的怒火前一手掩住她的小嘴,鎮定地拉著她退至宮懸雨的身邊,再估量起那些站在朵湛後頭的人數。

  原本以為封鎖了民官兩道道,再加上仍在定威將軍勢力範圍內,他應當是安全無虞的,豈料朵湛卻以逸待勞地派兵等在這,單憑一個宮懸雨,恐怕是保不了他的周全,而且在損失了車馬後,即使是想逃,似乎也不可行「王爺!」表情如獲特赦的龐雲,忽地震奮地指著遠處大叫。

  「巽磊帶人趕來了。」眼力較好的宮懸雨仔細地在他耳畔詳稟。

  風淮不好意思地對朵湛搔搔發,「看樣子,有人來接我了。」好險出發前有飛鴿向巽磊通知他們即將改道,要在京兆裡辦完事的巽磊與他們在這片樹海的出口處會口。

  一抹慍色,或者該說,理不清是喜是怒的神色頓時出現在朵湛的臉龐上。

  朵湛看了看那些即將趕至的人馬大隊,暗暗思忖了半晌後,毫不猶豫地旋過身派令後撤,以後再圖打算。

  「老七。」風淮卻叫住他的腳步。

  他面無表情地回過頭來。

  「塞上城的事,我會當它從沒發生過,但我並不打算容忍下一回。」風淮在與他說清楚時,不忘附上衷心的期待,「既然二哥已經回西內了,你……回襄王府吧。」

  「我哪也走不了。」朵湛卻咧出一抹苦澀的笑,「自接到父皇手諭的那一日起,我就已無法抽身了。」

  走不了?什麼意思?

  帶著一團疑雲,風淮目送著跨上駿馬的朵湛,在大明宮侍衛的保護下迅速消失在樹海的一端,遠處近處的噠噠馬蹄聲,在他腦海裡翻騰又墜落,靜定無波的心房,又微微泛起絲絲漣漪。

  「龐雲。」他用力甩開愁緒,痛下決心,「往後朵湛這方面,就交由你全權處理。」會說出那種話的朵湛,想必是決不會放棄的,與其交給他親自來對付,還不如就交給不會心軟的龐雲。

  「是。」龐雲在應著他時,格外專注地看著他的神情。

  「無……」處理完眼前的一切後,風淮才回頭想喚無愁上車避雪,但他本完成的呼喚,卻止頓在她滿面的淚意裡。

  顧不得有許多人在看,無愁不可自抑地淌下顆顆淚珠。

  再次面對他的兄弟,她方明白,原來手足之情這四字,是用來形容一種痛。

  「你好象總為了我而哭。」風淮歎口氣,將她納入懷裡細細拍撫著她起伏不定的背脊。

  她似乎不知道,她所有的歡喜哀愁,都緊緊牽繫在他的一舉一動上,而她總會把自己的事排在他之後的原因,其實也很顯而易見。

  環抱著滿懷源源不絕的暖意,風淮首次覺得,他的生命因她而變得不同了,他多了一個會隨著他哭笑的體已人,他多了一個會關切地快樂悲傷的知已,而這個人,並不會因他的外表或地位的改變而變得有所不同,也不會為追求私心而中途離他而去,那些他一直在他人身上找不到的,在她身上,他都——一找到了。

  「他們怎麼可以傷你的心?」無愁將小臉埋進他的懷中,聲音顯得細細碎碎的,「他們怎麼可以……」

  「不要緊。」風淮深吸口氣,將懷中為他落淚的人兒擁得更緊,「我的心傷,已經有人為我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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