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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跟在他後頭的無愁,說來也是個嬌養而成的紅顏,並不像他這個長年在外頭東奔西跑的人,眼看她跑一小段雪路,便一再在濕滑的路上險險打跌,讓他不禁為她捏了好幾把冷汗。

  不知不覺中,他的兩腳已由跑步變成步行,再由慢步變成停頓,等在原地看著辛苦想走來的她。

  當無愁腳下再度打滑,雪地上身子劇烈晃動不穩時,拔腿奔向她的風淮,趕在她的小臉親吻地表前及時拉住她的腰枝,但由於沖勢過大,在兩人皆一同倒地時,他只好認命地充當那個作勢背的人。

  天旋地轉過後,雪花紛紛撲面而來,風淮呈大字狀地躺在雪堆裡,任無愁伏臥在他的身上,又用柔嫩綿軟的嬌軀重新佔領他所有動盪不安的知覺,令他蠢蠢欲動卻又莫可奈何。

  「你……」她上氣不接下氣地抱緊他的腰際,「為什麼你……要跑?」她連話都還沒說,他就想跑?

  在她玲瓏的曲線緊貼在他身上與他相契後,他已經不想掙扎了。

  「因為你追我呀。」早知如此剛才就不躲了,那時是呼吸困難,現在的情況是更加喘不過氣。

  「喘死人了……」她將小臉埋進他的懷裡,放棄將他拖回大宅的念頭,無力地趴在他的身上喘息。

  轟轟的心音緊貼在她的貝耳上,一聲聲鼓動的音律,跳動得與她的很相似,臉頰上傳來他陣陣溫暖的體溫,像個熱點,迅速竄至她的全身,暖和了她冷冰的身子。

  她從不曾與他如此貼近,現在的她,就近在他的心房之外,若是敲敲他的心門,不知是否可在裡頭找著她之前想得到的東西?

  感覺他的掌心猶疑地落在她的香肩上,不確定地試探著可停放的位置,彷佛是小心翼翼,又像是有所顧忌。

  「我不會咬人的。」無愁悶悶的嗓音自他胸坎前傳來。

  得到她的許可後,風難深吸口氣扶她坐正,自個地站穩之後再把乏力的她背至身後,打算在路過的行人前來圍觀之前先把她帶回去,他們這等模樣讓翁慶余的街坊鄰居見著實是不妥,因此,他只好捨棄原路改走他道。

  無愁軟軟垂靠在他寬闊的背上,閉著美眸感覺他徐緩的步伐,踩在雪地上無聲又平穩,他身上傳來的熱意也讓人覺得安心。

  這些年來,她對他的想像有很多,無論是他的喜怒還是哀樂,還是他不輕易表現在廟堂裡的面貌,這些,都是地盼望知道的,可出現在他眼底的為難和無奈,卻是她從未想過的。現在想來,在明知他已遺忘往事後,她還一徑地強行將責任加諸在他的身上,好故意想使他內疚,她似乎……「我恨你。」都是他害的,他害她也討厭起自己。

  「我知道。」風淮淡淡輕應,試著去忽略身後軟嫩嬌軀對他帶來的影響。

  「我真的很恨你。」她環往他頸項的玉臂收得更緊,帶著微微的顫抖。

  「知道了……」他徐聲長歎,甩甩有些暈眩的腦際,開始計算他的罪過程度,「你找了我多久?」

  「自你離京後我就一直在找你。」無愁被他暖烘烘的體溫熏暖得有點想睡。

  他有些皺眉,「一個姑娘家獨自離家在外,府上的人都不擔心嗎?」她的父親是怎麼回事?怎可讓她就這樣冒失地出走尋人?

  「打從你不願履行婚約後,就很少有人會為我擔心了。」她半真半假地說著,在把力氣耗竭後又如此舒適,她的眼皮開始直直往下掉。

  「戲說過我是真的忘了……」愧疚若是能判刑的話,他會把自己判下十八層地獄的。

  「不許再走了。」她秀氣地打了個呵欠,細緻的面頰在他的頸後磨蹭著尋找更好的姿勢,「等我醒來後,我有話要對你說……」

  忍下滿腹撩躁感的風淮,聽她的聲音即知她快睡著了,為免她睡熟後糊裡胡塗掉下來,他索性走至某戶人家的屋簷下,背著她一塊坐在屋廊上,想將她放下讓她先睡一會,可她卻執意以雙臂鎖住他,就這般棲靠在他身後安眠。

  感受著她源源不絕的體溫暖意,風淮低首看著她交握垂落至他胸口的那雙柔荑,精雕細琢的,像白皙的美玉,即使是睡著了,還是怕他又會離開般地不肯鬆手放開他,令他的心頭泛過一片暖洋。

  這世上,恐怕沒有人像她一樣這麼想留住他了。

  他不自覺地逸出輕笑,「怪女人……」恨他又不肯放開他?

  一隻白細的柔荑覆上他的頭頂並且拍了拍。

  「我聽到了。」無愁睡意濃重地挪動著纖臂,在又沉入睡海前將他攬得更緊些。

  止不住的笑意氾濫在風淮的唇邊,半晌,他再次背著她站起身,但這回在重新上路前,他卻先將身後的她擲了挪姿勢,小心地讓她的臻首靠睡在他肩頭,在確定將她背得更穩不會鬆手後,才緩緩邁開腳步。

  在律動的步伐中,他恍然發覺了一點。

  他還滿喜歡這種負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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