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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我叫你住口!」最深沉的遺憾被人挖掘出來,赤裸裸地攤在陽光下再鞭笞他一回,令朵湛怒氣攻心地拔出腰間的佩劍。

  隨侍在側的宮垂雪,在見了後也立即拔劍以保律滔的安危,連帶的使得擔心朵湛的冷天色也不得不揚劍加入他們。

  「我倒要看看,為了鐵勒,你可以做到什麼地步?」律滔一把推開擋在前頭的宮垂雪,也拔劍和朵湛杠上。

  「我會親眼看他登上帝位。」在冷天色全力對付護主的宮垂雪時,朵湛也拋開了顧忌去面對律滔。

  律滔重重把劍架在他的劍身上,「鐵勒真值得你這麼做嗎?那個因亂倫而被流放至北狄的皇兄、穢亂天朝皇室的皇子,真值得你如此賣力賣命嗎?」

  「不許你詆毀他!」朵湛更是痛恨他把人人都極力想要掩藏的那個秘密給刨出來。

  「你明知道我說的全都是事實!」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對鐵勒所犯下的錯視若無睹?他就不信他們能當那件事從沒發生過!

  遠遠地,風淮難以置信的吼聲自門邊傳來。

  「你們在做什麼?」

  知道朵湛不會有不清算這等雅量的風淮,在斬了西內大司馬之後,便打算先來律滔這裡警告他要多當心點,可他沒料到朵湛比他快了一步,讓他才兩腳踏進翼王府,所見到的就是兄弟操戈的這副景象。

  律滔和朵湛回首看了他一眼,不一會,又收回目光把心神放至對方身上。

  風淮忙命人關上府門,免得府裡的事洩漏了出去會傳至聖上的耳裡,按著激跳不已的心房,飛也似地朝那兩個打得如火如荼的人奔去。

  「你們兩個瘋了嗎?住手,都住手!」被他們排除在外頭的風淮,怎麼也無法停住他們兩人此刻都急需有個發洩出口的怒意。

  就為了一個西內大司馬,他們兩人便對彼此不再留情?可看看他們兩人眼底的怒意,似乎又不是這樣。

  風淮怔怔地扯住腳步,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那兩名與他身上流著相同血液的兄弟,無法遏止的心涼,像片黑幕自他的天頂罩下。

  又是……為了三內嗎?又是為了下一任太子是誰嗎?

  怎麼勸也聽不進他們的耳裡,風淮在他們兩人愈打愈認真之際,為免他們真的傷了對方,快步走進他們兩人之間。

  劍器交擊的聲響消失在秋風裡,風淮低垂著頭,兩手緊緊握住兩方的劍身。

  絲絲鮮血順著光滑的劍身流了下來,他們兩人頓愣在這來得突然的意外裡。

  「風淮……」律滔怔訥地看著他側臉的線條,自被他緊握的劍身上,感覺到了他手心裡傳來的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風淮痛心疾首地抬起頭來,傷痛無限地看著同根生的他們,「你們是親兄弟啊!」

  在他盛滿淒苦的眼眸裡,律滔和朵湛不約而同地別過頭去,不希望他的那雙眼將他們看得那麼清楚,那麼的無法躲藏。

  殘弱的秋陽不知何時已隱去,灰濛濛的天際飄下清冷的雨絲,雨鋪大地,雨勢不大,但打在身上,卻寒凍得沁入骨髓。

  仔細想來,都已是秋末了,秋天的這場雨過後,再過不久,今年的新雪就該落下了吧?

  風淮心痛的聲音,幾乎被打散在雨絲裡,「告訴我,權力真那麼重要嗎?二十多年來的親情,敵不過一個太子之位嗎?」

  「在臥桑走了後,這座天朝,早就已經變了樣。」律滔鬆開手中的長劍,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屋內,避開這場點滴皆落在心頭的秋雨。

  朵湛也無言地棄劍,對於雨,他有著太多的回憶,尤其當那細密的雨絲拍打在池中的殘蓮上時,他的心便會沉陷得無法自那等待的孤寂裡跳脫開來。

  風淮定定地站在原地,聆聽朵湛踩著雨絲離去的腳步聲,他再也聽不見,年幼時開朗、對未來充滿理想的朵湛,總是輕快地朝他跑來的足音。

  記憶逐漸在歲月裡斑駁,如同落地的秋葉,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枝頭。

  「王爺,你受傷了。」沒有走開的宮垂雪,在一院的人們皆已散去時,擔心地看著動也不動的風淮。

  溫暖的血液不斷自他的掌心裡漫出,風淮仰起臉龐,迎著那紛紛撲面的雨水,讓眼角滑落的淚滴,融入無聲的雨絲裡悄悄被帶走。

  「王爺?」宮垂雪看他蹣跚地跨出步伐,艱難地走向風雨裡。

  冬日,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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