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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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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有。」她開始發現他心前地在數她的手指頭。 「回京後,我會做一些不想讓你知道的事。」律滔想了不下數種說同,可是到頭來,他還是無法對她道出實際內容。 「提醒我,以後儘量不要問。」再不想辦法安一下他的心,恐怕他會在做那些事時,一天到晚悶在肚裡擔心她。 他忍不住要問:「你會害怕嗎?」聰明如她,應該知道他想做些什麼。 「怕你?」她繞高了秀眉,「不會。」別開玩笑了,誘拐他都來不及了,她哪有間閒工夫去怕他? 「往後呢?」 「很難吧。」沁悠微微勾起唇角,也學起他捐來拐去的說話方式,「我娘常說,我這個人,不該記的,我總是記不住。」 為了她的慧心,為了她的善體人意,律滔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謝謝……」他埋首在她的身畔,喑啞的聲音裡摻了不易察覺的哽咽。 她伸手輕撫他的發,「別客氣。」 回京後,律滔便以調養身子為由,將沁悠接至翼王府長住,而他自己則鎮日在太極宮內辦公,若非夤夜時分不歸府,沁悠似乎已與他有了某種程度的默契,不去詢問他夜歸的原由,也不開口過問他究竟在忙些什麼。 或許沁悠是沒感覺他有多大的改變,可是宮垂雪卻覺得忙碌的他令人愈來愈覺陌生,隱約地察覺到,他似乎變了。 每回在律滔密召束內大臣議事時,守在殿外等待的他,總會在殿門再度敞開時,看見律滔眼底籌謀深算過後仍未散去的深沉。隨著律滔在暗地裡推動的舉措,東內內部也日漸與西內和南內緊繃了起來,雖然他就跟在律滔的身邊,可就連他也不知道律滔到底在做些什麼,而知情的仇項口風也緊得很,絲毫不肯透露半分,這讓他的心愈來愈感不安寧,總覺得這是山雨欲來前的寧靜。 這日清晨,被召至他面前的宮垂雪,兩手接過他遞來的奏摺。 「這是南內誣陷定國公的證據。一份交給聖上,一份把它交給風淮。」 「這、這……」宮垂雪愈看兩手愈止不住地打顫。 霍韃炮轟南內興慶宮的內幕雖然眾所皆知,就達聖上也心底有數,朝中眾臣為了三內情勢,至今皆守口如一從沒人張揚過,可是律滔卻不,他不但把來龍去脈查得詳細清楚,還搜齊了人證物證,將這件案子涉入的大小官員全都一把抓起,甚至連主謀舒河、霍韃、懷熾也都在名單上。 「有什麼問題?」律滔自桌案上抬起頭來,陰沉的俊容像是殿內的一抹黑影。 「王爺,這案子牽連太廣了,若是風淮把它揪出來審,恐怕不只是會令三位王爺鍍鐺入獄……」要是聖上稟公不循私,端出一條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那……「他們三個死不了。」嘲弄的笑紋躍上律滔的唇角,他舒適地靠人椅裡。 宮垂雪沒看過這樣的他,這時候,反倒覺得他的笑意,和舒河在使心眼耍心機時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為了舒河,樊不問會把所有的罪名自己扛下來。」他會刻意調出這件案子,為的可不是他的三個兄弟,他的刀靶是只沖著樊不問而去。 宮垂雪的心頭一緊,「那樊不問不就會被……」 「處斬。」他直接提供解答。 「為……為什麼?」借刀殺人?他們以前是無話不談的朋友啊,他怎麼會看准了樊不問的忠誠,用這種方式來置他於死地? 「他鞭笞我。」笑意自他的面容上散去,銳眸裡蒙上一層痛苦的灰霧,「他鞭笞我的心。」 宮垂雪啞然無言,很難相信他會把自己所隱藏的痛苦表露得那麼明顯,自從沁悠介入他的生命後,他用來偽裝的面具就剝落了,以前他不曾把自己的傷口暴露出來,也從不願去承認他也會受傷。 那個總是用和善溫情來裝飾表面的律滔,似乎已經消失了,雙眼晦暗又明亮,猶如正要初展光芒的熠熠繁星。 「我說過我要用別種方式讓他更後悔。」樊不問若是不為舒河扛,那南內的一切就將全毀在樊不問的手上,相交多年,若不是早已摸清了樊不問的心,他不會采此作法。 宮垂雪勉強找回聲音,話裡甚是猶豫,「但他是舒河的左右手,同時也是舒河的摯友,要是斬了他,只怕舒河……」 「接下來我會親自對付舒河。」律滔接續完他未竟的話,對於舒河將會有何強烈的反應,都已在他的掌握中。 「什麼?」宮垂雪訝愕地睜大雙眼,不相信總是不會直沖著舒河而去的他,居然會親自對舒河吹起掀戰的號角。 「但在對付舒河前,我要先剪去他的翅膀。」他淡淡冷哼,反復地把按著指節,「沒有了事事為他做盡的樊不問,我看他還能怎麼飛得高?」 舒河愈是要落得兩手清白,他便愈要染黑它,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惡罪由他人來背,舒河卻不需要償付任何罪名?他就非要把舒河拉下水來,由舒河親自操刀上陣。 「王爺,你……究竟是怎麼了?」以前他和舒河不是一直保持著默契,在三內之爭中不直接朝對方動手的嗎?為什麼他要一改作風? 他坦承,「你可以說我在報復,也可以說我在做以前我因懷有顧忌,所以在投效東內後一直不願去做的事。」 「你會突然想把所有人的底都掀出來,是為了郡主?」宮垂雪若有所悟,可以看出他眼底的痛來自何處。 「為她,也為了我自己。」律滔沒有否認,眼眸顯得幽淡遙遠。 若是沒有發生在沁悠身上的事,他也無法打破他多年來的心鎖,那道心鎖,鎖住了他的未來,令他無法振翅高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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