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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三日前,當霍韃將她扛上停泊在江口,準備與京兆水軍一塊南下的船艦時,鳳樓才終於意識到,他真的犯下綁架一罪了,不過以他過去可書上三天三夜都書不完的光輝罪跡來看,多犯幾次這種綁架小罪,他也不痛不癢;當然,也不會有人吃飽太閑的去攔阻他做出這種事。

  這幾日下來,飽嘗暈船罪的她,也無力再反抗些什麼,只能眼睜睜的任他強行將她帶上未來的旅途。

  誰來把她美好的人生還給她?霍韃的出現,根本就不在她人生的藍圖上,他就像一團來得又急又快的風暴,不講原由地闖進她的生命裡,她一點也不想在那人人都不想去的地方陪他陪上數年,或者是更長久的歲月,可在聖上指派的前提下,她又理虧氣短得沒有半分理由可拒絕他。

  量眩的感覺直上腦際,鳳樓閉起水眸,委頓地坐在地上將螓首擱在船欄旁,以抵抗這一波的不適。

  臭蠻子,想把她抱去南蠻那個鳥不生蛋的荒夷地方,暗無天日的陪他一塊蹲監就算了,他怎麼事前不告訴她,暈船是件多麼難受的事?

  清涼的綾巾驀地覆在她面頰上,陣陣甘甜的藥草香紛紛竄上她的鼻梢。

  鳳樓睜開眼看著那只捧至她面前的木碗,再微微挪動面頰看向捧著它的男人。

  「別哀悼了,起來喝藥。」為她捧來暈船湯藥的霍韃,把她懶洋洋的身子拉靠在自己身上,將碗遞至她的掌心裡。

  「你這麼好心?」她氣虛得無力跟他再戰一回合,只是懷疑地看著他眼瞳裡的善意。

  「我也是會有罪惡感的。」他擰擰她的消鼻,拿著綾巾動手將她的小臉仔細擦過一回。

  但當他的指尖來到她右頰上的傷痕時,他的舉動停頓了下來。

  每回看到那個由他造成的傷,他就有種說不清的歉疚,雖然她對它並不是挺在意的,也不在乎它令她美麗的面容添了筆遺憾,可是,他就是很難不去在意那道自她耳垂蜿蜒至下頷的傷痕。

  「到了南蠻,我再找人治你臉上的傷。」都怪先前忙著起程趕路,他居然忘了要先好好處理一下她的傷,希望它在結痂後,日後可別在她臉上留下磨滅不掉的疤痕才好。

  「不用了,傷口都好了。」鳳樓輕聳香肩,低頭把他帶來的湯藥唱得涓滴不剩。

  他不同意地皺著濃眉,「你會變醜。」怎麼會有她這種對自己容貌不在乎的女人?

  「我本來就長得很普通。」她笑了,對於自己平凡無奇的表相非常有自知之明。

  霍韃不得不承認她所說的話。

  生在皇家,他看過不少豔麗動人的脂粉紅顏,更見識過無數風情美貌都是京兆頂尖的美人,而她,她的面容就像是路上尋常可見的路人甲乙,既不特別也不出眾,若不是她綻放著一身特殊乾淨的氣質,恐怕在茫茫人海中,他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瞧你傷成這樣,萬一往後你嫁不出去怎麼辦?」他開始擔心她會不會因為這道傷,導致她的身價往下跌。

  雖然很意外在他臉上會出現這種擔心懊惱的表情,不過她也多多少少摸清了他在中暑外的性子。

  她笑笑地拍拍頭頂,「這點留給我自己來操心就好,你不必多事。」她都不擔心了,他窮擔心些什麼?

  默默在心中考慮了半晌,霍韃忽然執起她的柔荑向她開口。

  「這樣吧,我委屈一點好了。」與其讓他的心中繼續擺著一個疙瘩,不如就一次搞定他的心結。

  她好奇地高揚秀眉,「你要委屈什麼?」

  「你今年多大歲數?」他開始盤算。

  「十六。」

  「倘若你到了十八還沒人向你求親的話,我會勇敢的負起責任。」他將她的柔荑按放在胸前,朝她咧出了一抹大大的笑容對她宣告。

  鳳樓沒好氣地翻著白眼,「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話,到時請你千萬不要太勇敢。」咒她沒行情?她再怎麼沒有行情,也不勞他王爺來負這種責任。

  「君子一諾千金,我曾守信的。」也不管她答不答應,霍韃坐在她的身畔,整個人偎向她清涼涼的身子。

  「別又黏過來。」鳳樓在他熱烘烘的身軀又靠上她之前,氣虛地想把他推遠一點,免得他日後會養成習慣。

  「我怕熱嘛二他可憐的眼眸像只被遺棄的小狗。

  她挪不動身上的泰山,「這樣會更熱……」為什麼他總是認為她有降溫的作用?他知不知道每回他偎過來時,他那一身燙熱的體溫,總是讓她感覺自己好象是抱著一顆太陽。

  「才不呢,這樣剛好。」霍韃心滿意足地偎靠在她的香肩上,「你不知道,你本身具有調節氣候的作用,只要有你在,我就不必再怕中暑。」

  「不要睡在這裡。」眼看他閉上眼似乎就要夢周公去了,她趕在他入夢前搖晃著他,免得又要抱著重死人的他在甲板上坐上幾個時辰。

  「舒服……」他的聲音漸說漸小,嘴角舒適地揚起一道迷人的弧度。

  她推推她,「霍韃?」

  轉眼之間,有律的呼吸聲沉沉地響起,一個早上忙著處理船務的霍韃,已經在她的身上與周公擺好棋盤下棋去了。

  鳳樓不禁歎口氣,費力地調整好他的睡姿,拿起他手上的綾巾擦淨他額上的汗珠。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在這陣子的相處下來,她發現,他就像宮罷月所說,並不完全是個難搞定,脾氣番蠻得無人可招架的蠻人,像現在,他的脾氣就溫馴得如頭綿羊,睡著的模樣更像個大男孩。

  在他野蠻的外表下,他只是個完全不耐熱,一到夏季就時常中暑,多年來飽受中暑之苦的男人而已。在他不中暑的時候,他的脾氣算是不錯的,只是在中暑身子不適時,才會出現那種蠻人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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