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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第四章

  閑花淡淡春,愁人點點淚。

  四月春城,媞邑的心格外感到孤單。

  宮裡朝中的明爭暗鬥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身為南內大將的懷熾,與媞邑更是聚少離別多,雖然明明就居處在同一個屋簷下,但這陣子來,她難得見上懷熾一面。

  她常因等候過久而在書案上和衣而睡,好不容易才返家的懷熾,便會體恤地不吵醒她,輕輕送她上榻入眠,然而當她在啾啾鳥鳴聲中醒來時,在她額上留下一記吻的懷熾已出門去了,讓她只能坐在床榻上撫著那已失去溫度的吻,而後揮之不去的悵然和孤寂,緩緩地為她揭開又是一天等待的序幕。

  懷熾他,沒有歇息的時光,只有冗長似永不止歇的公事;而她,沒有知心人相伴,只有漫漫寂寥的長日。

  她寫給懷熾的詩文,已從一篇篇逐漸變成一本本,可是懷熾卻忙到無暇一窺她深懷的情愛,她只能替他收著,期待著他有天返家或是又要離開她時,能找個機會給他看一看,而在那之前,她必須找些事做,她必須也用忙碌來填滿沒有他在身旁的光陰,以撫平她愈來愈感空曠的心。

  春日就將盡了,去日無多,趕在春末之前,媞邑纖細的身影,鎮日在雅王府裡偌大的園子裡穿梭。

  手挽著柳籃,處身在粉漾的花海裡,在落花及地化為春泥之前,她細心採集起尚未離枝的花兒,將正迸裂最後餘香的花朵們瓣瓣剝離蕊心,收納至籃裡,待回屋後與潤兒一同加工,制為香氣襲人的春酒,或是薰染裙裾的香囊,將花兒們的青春和美妍永遠保存下來,即便是他季來臨更替了,香氣戀戀的花魂也能永在。

  「小姐。」潤兒撥開花叢,眼眉間懸著疑惑看著她,「房裡的那幅對聯是要給誰的?」方才在打掃時,她在桌上發現那一幅已裝封好的對聯,可是小姐並沒有告知她最近要出門贈禮呀,那份禮是要送誰的?

  媞邑邊采著花邊回答她,「我爹的生辰快到了,我想帶這聯我和懷熾合寫的字去為他祝壽。」自成親後,她一直沒回過娘家省親,正好藉著父親的生辰回去看看也好。

  潤兒愕然地睜大眼,一顆心驀地緊揪著。

  在這種時候,小姐她……要回去?不行不行,她不能冒險讓小姐回去,上回她自己去就已經極度不受歡迎了,而在懷熾把事情弄成那樣後再讓小姐踏進家門……她不敢想像會有什麼後果,可是,她又不善於說謊,也從不曾欺騙過小姐……

  「我想……」潤兒思緒煩亂地揪扯著花瓣試著想阻止她,「老爺生辰那日,你還是不要去比較好,那幅字由我送去就行了。」

  媞邑止住了手邊的動作,「為什麼?」

  潤兒歎了口氣,「老爺他……可能不願見你。」以老爺的性子來看,老爺定會為了懷熾而遷怒小姐。

  「不願見我?」她有些訝愕,怎麼也無法明白。

  「姑爺他……什麼都沒對你說嗎?」潤兒試探地問,小心地觀察著她的表情。這種事懷熾怎能瞞那麼久?更何況他們是夫妻,懷熾是怎麼辦到的?

  「說什麼?」媞邑更是不明白她畏縮的模樣,也對她話裡的玄機起了疑心。

  潤兒支支吾吾地,「關於老爺的事……」怎麼辦,看樣子懷熾還是什麼都沒說,可是她這個人老是在話匣子一開,接下來的,她就止不住了。

  媞邑緊斂著眉心,隱隱察覺了不對勁味道,覺得此刻潤兒的神情,和有些時候的懷熾很相似。

  「找爹怎麼了?」在公事上,她是從不開口問懷熾的,自然也不知道在嫁過來後父家那一邊的事情。

  緊抑在心中的話出口後,潤兒便後悔了,因為此刻她能體會懷熾的心情,也明白懷熾為何要瞞著媞邑的原因。

  這般看著媞邑,她不禁要想,瞞著媞邑有什麼不好呢?就這樣看媞邑含笑地度日,快樂地迎接每一天,在媞邑美麗的臉龐上,將永遠帶著漾漾的笑意,不知愁。若是讓媞邑知道了那些,天曉得媞邑將有多心傷?只要一想到媞邑可能永遠地失去笑容,她便感到不舍。

  藏著吧,還是藏著吧,或許只要懷熾的手段夠高,隱瞞得夠周全,這樣,這便會是個不會褪色的春日,他們夫妻也將會一直都是這般地和婉親愛。

  她心虛地旋過身,慌忙地想逃離,「就……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

  「潤兒。」媞邑微眯著美眸,「回來把話說清楚。」把她的心吊上吊下的又不說清楚,不行,她非要找出個答案來。

  潤兒不情願地止住腳步,思來想去,也不知該怎麼把已說出去的話收回來,更無法阻止聰明慧心的媞邑去追索答案。

  「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事?」媞邑靜站在她的面前,看著她的表情,心頭隱隱掠過一絲不安。

  潤兒不自在地絞扭著十指,「本來,我是打算一直瞞著你,能瞞多久便是多久,可是,老爺畢竟是你的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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