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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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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所以的潤兒,待在辛夫人的房裡,細細聽辛夫人道來這陣子辛相在朝中所遭逢的事。 因暖春北方積雪大量融化的緣故,造成兩江一帶的河川泛襤成災,這年的春耕,因此無法如期播種耕作,許多已播種的農地,也因久泡在水中而無法發芽耕種,有監於此,聖上便接受懷熾的建議,下令由東內納糧,緊急開啟東倉將儲種交發給地方官,再由地方官發派給百姓耕種。 東內先前因為支援野焰雄獅大軍在西戎所需的軍糧,已經將東倉裡的糧草、糧種幾乎給耗去了全部,而舒河又在暗地裡動了手腳斷了東內在外的生計,東內的人急於在生計上想辦法,忙於補平虧空的庫款就已分身無暇了,哪來的余錢買要撥給百姓的儲種?因此對於承接此次的聖令,東內是萬萬做不到的,然而就在東內的官員正要拒絕此聖意時,懷熾又在朝上舉薦他的丈人辛無疚為此次的納糧官,由辛無疚全盤負責此事。 此番聖意一下來,讓辛無疚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在辛無疚硬著頭皮接下這件聖差,打算先和其他的朝臣籌款買糧種時,懷熾又私下收攏了朝中不屬任何黨派的游離官員們,要他們別向辛相伸出援手只需閉口旁觀,這無疑是對辛無疚的窘況火上加油,也把辛無疚快逼進絕地裡。 眼看著聖上所給的期限就快到了,東內還遲遲湊不出足夠的款子買糧種,再這麼下去,一旦聖上知道了辛無疚的失職,那麼失職後的嚴懲,恐怕是躲不掉。 潤兒還記得,那日律滔在庭台裡和小姐所說的每一句話,也記得律滔曾說過,懷熾是個玩弄手段的能手,這一點小姐雖不當作一回事,也不放在心上,可是外頭正發生的事實,被蒙在鼓裡的小姐是完全不知情;小姐也不知道,她的父親正因能只手翻江倒海的懷熾而走投無路。 眼看著媞邑日日在房裡寫了一篇又一篇,那些她對懷熾道不出口的愛戀的詩詞,潤兒不禁要為她而感到憂心。 她陷得那麼深,押得那麼重,律滔說過,懷熾並不懂得什麼是愛,也不知該重視和珍惜的是什麼,倘若律滔說的是對的呢?那她該怎麼辦?一旦她知道了懷熾對辛無疚所做的事後,她又該如何自處? 「小姐,姑爺他……」猶豫了很久,潤兒不禁想透露口風,希望能讓媞邑先做些心理準備,免得到時她被傷得太重。 「他回來了嗎?」媞邑忙把懷中的書冊收好,喜孜孜撩起裙擺來到房門前,朝外探出螓首尋找懷熾的身影。 「不,他還沒回來,我是想說……」她將媞邑拉進房內,試著想將話說得婉轉些。但思索了半天,又將話咽回腹裡,不知該怎麼說才不會傷了他們夫妻之間的情感。 「想說什麼?」媞邑好奇地低下頭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總覺得她的神色怪怪的。 潤兒深吸口氣,「是關於姑爺和老爺的事。」這事早說晚說都是要說,反正小姐遲早也會知道的,而且就姑爺和她之間的感情來看,或許疼愛小姐的姑爺,會看在小姐的份上放了老爺一馬。 媞邑微揚著黛眉,「他們怎麼了?」 「他們……」她才開口,底下的話語即遭人迅速截去。 懷熾冷冷地睨她一眼,「他們兩人的事與你無關。」千防萬防,他不該忘了這個也算是東內人的潤兒。 望著懷熾冷峻中暗帶著警告的眼神,一陣寒顫不禁泛過潤兒的心梢,她也大抵的明白,懷熾的那雙眼底寫的是什麼。 「我先下去了。」她欠了欠身,照懷熾的意思適時地住嘴。 媞邑不解地看著潤兒匆促離開的腳步,走至懷熾的身邊,習慣性地挽著他的臂膀一同看向門外。 「剛才潤兒好像想對我說些什麼。」從沒見過潤兒會有那麼嚴肅的表情,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別想著她了,你該想著我才是。」懷熾一手挪過她的下頷,將她的目光轉至他的身上,巧妙地轉移她被潤兒勾起的疑心。 她棲進他的懷裡,伸出雙手擁抱他,感覺他也傾身密密地將她擁入懷中。 她靠在他的胸前抱怨,「你近來好忙。」他在朝中的事真有那麼多嗎?他手下的門客有那麼多,難道他們都不能為他分憂解勞嗎?怎麼他會忙到日日天黑才能回來? 「朝事多。」他含糊地解釋著,半抱著她來到一旁的躺椅。「我冷落你了?」就是因為怕她會等門,所以他每日都撇下未完成的公務特意趕回來,可是她還是等他等了很久。 「也不是……」她也說不上來,說他冷落,但他又待她很好,只是她總覺得……即使與他靠得那麼近,他似乎有一部分仍離她遠得很。 懷熾鬆開了懷抱,讓她靠睡在他的膝上,一語不發地撫著她的發,在看向她迷惑的眼眸時,心虛的感覺,淡淡地繞上了他的心頭,尤其只要一想到她可能會知道他在外頭的所作所為,他便無法直視她那秋水般的明瞳。 「近來,你很少像這般親近我。」媞邑拉來他的手在胸前把玩著,微側過柔美的秀臉凝望著他,「而且你也從不在我的面前提到朝事。」夫妻不是什麼事都該共享的嗎?為何他從不提及他在外頭的事? 他修長的指尖輕劃過她的粉頰,「我想珍惜你。」背負著秘密的感覺雖是不好,但只要能見她這般愛嬌地靠在他身旁,他便覺得擁有再多的秘密都值得。 她微微蹙眉,「珍惜我?」 「對。」他的指尖來到她額間,緩緩為她撫平眉心,「那些事,大都只會令你皺眉,所以我不想讓你知道。」 「哪些事會令我皺眉?」她有些起疑,也愈來愈想探知那些藏在他身後的事。 「別問。」懷熾俯身讓她盛住一個吻,阻斷了她的話語,也將他累積了一日的相思送至她的唇間。 他的吻,很快地消去了她心中的不安,淡若輕風的吻在他的加溫下,很快地便變了質,他就像個懷抱著熾焰的人,正將那些放在他心底深處的火苗也在她的心頭上點放竄燒,讓她又陷入烈焰升騰的熱情裡,可是,在她的心底深處,有一道小小的聲音正在悄悄訴說著,他似乎在瞞著她什麼。 但在懷熾拉起她捧著她的面頰,需素地深深吻上她時,那道聲音又緩緩地消失,在他們交織的氣息下無言冉退,除了她的心跳聲外,再也聽不見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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