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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在看什麼?」懷熾在她的杏眸似是迷失在他眼裡時,忍不住更貼近她的面容。

  她眨眨眼,「啊……」

  「怎麼了?」他稍稍鬆開她,頗為憂心地撫著她涼涼的額際。

  「你不是應該還在外頭忙嗎?」他怎麼這麼早就進來了?此時隱約還可以聽得見外頭賓客的喧嘩聲,而他這個正主兒,怎麼和她一樣溜進來了?

  「我叫四哥代我去打發那些賓客。」他微微一哂,拉著她至床畔坐下。

  與他面對面地正坐著,媞邑忽地覺得四周變得好安靜,靜得只聽得見她急促的喘息聲,她的目光靜落在被他緊握的雙手上,發覺他似乎只要在她的身邊,就會出現這種舉動,可是現在握著她的手的他,並不似方才在外人面前,像是怕遭人搶奪似地牢牢緊握,現在的他,很溫柔,像個戀人。

  暈黃的燭影下,懷熾首次驚見上了粉妝後的她竟有此風情,此時的她不再像是桃林中乍見素雅勻婷的仙子,而是紅妝豔豔花天般的女子,今他的呼吸有些窘迫。

  「你……」他的目光在她的面容上遊移,「是不是忘了某件事?」

  她抬起螓首,「什麼事?」

  「你不想讓我揭蓋頭嗎?」懷熾伸手指向一旁早被她扔開的紅巾,和那已被她置放在床旁的鳳冠。

  「不是的。」她紅著臉,有些慌張,「我以為你要很晚才能進來,所以我就想先……」成天戴著那種東西實在是太重太累了,所以她才想趁他還沒進來前,先讓自己快斷了的頸子放鬆一下,豈料,他卻這麼早就進房來了。

  他含笑地看她愈解釋愈心慌的模樣,在她開始絞扭起白淨的十指時,他又發現床榻上四處散置著他所寫的書冊。

  「這些書你若是想看的話,往後會有很多時間看的。」懷熾轉身將那些書冊都搬至遠處的桌上,再回到她的面前,伸手撈來被她扔在一旁的鳳冠和紅巾,「但這蓋頭,我這一生可才揭這麼一次。」

  在他親手為她戴上鳳冠時,媞邑仰起螓首,專注地凝望著他的眼眸,問得十分虔誠。

  「一生一次?」這麼說來,除了她外,他不會再納其他的妻妾,也不會再有別的女人靠他靠得這麼近?

  他不覺得自己有哪裡說錯,「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她抿著唇,嫵媚地笑了,唇畔久久不散的瑰麗笑意,讓看呆了的懷熾差點就不想幫她蓋上紅巾。

  「來。」他清了清神智,莊重地將紅巾蓋上鳳冠,而後尋來秤桿緩緩揭起,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她掩藏不住歡喜笑意的面容。

  他失神地放下手中的東西,順道將她頭上的累贅物也都除去,看她披散著長長的髮絲,襯著芙蓉般酡紅的粉臉,在紅融的燭光下,一寸寸地燎起他熾熱的思緒。

  就在懷熾一手壓著床榻想上前時,在他的手掌底下,壓著一本他漏收走的書冊,他不禁繞高了眉。

  「你似乎對我寫的東西很好奇。」他還是頭一次看到有新娘待在新房裡研讀詩書的,她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她的嘴角揚起優美的弧度,「嗯。」除了他所寫的詩詞之外,關於他的一切,她都想知道,她更想全盤瞭解他這個人。

  「有看到什麼喜歡的嗎?」他坐進榻上將她攬進懷中,滿足地看她靠在他懷裡翻閱書冊的模樣。

  「很多,例如這個。」她興匆匆地翻至她方才所看至的書頁,挨在他的身旁輕輕吟念:「拭翠斂雙蛾,為鬱心中事。搦管下庭除,書就相思字。此字不書石,此字不書紙。書向秋葉上,願逐秋風起。」

  懷熾的目光頓了頓,飛快地一手掩去下半闋她尚未念到的部分,阻止她再繼續念下去。

  他劍眉微攏,心中暗暗覺得不祥,「大喜之日不該念這種的。」

  「那……」媞邑並不知他皺眉的原因,翻開書頁,再指向另一闋,「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閒妨了繡功夫。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

  鴛鴦?

  他們現在已經是雙飛翼或是連理枝了嗎?

  為什麼在他的心中,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仿佛像是春夜的落花,在明日的朝陽升上時,便再也不停佇在枝頭上,消失無蹤。可是,他很想讓這份感覺停留到永久,甚至就想這般將她擁著,不要將她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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