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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我送你。」風淮拿來大麾,揚手差人去為他準備車馬。

  「風淮。」律滔的腳步在踏出書房前停了下來,毫無預警地再次為他帶來另一波衝擊,「老八恐怕會死在西戎。」

  「你說什麼?」他的指尖一顫,手中的大麾掉至地板上。

  律滔無奈地歎口氣,「有人在暗中斷了雄獅大軍的軍糧。」

  風淮不語地看著他。

  因為深深屏住呼吸,所以在胸腔裡那股緊窒的氣息呼出來時,在寒凍的空氣裡便化為濃重不散的白煙,迷蒙的煙霧,像一潭正在逐漸形成的噩夢,而他,就像是即將步入這夢境的人。

  「你怎會知道這事?」他試著啟口,但在把話說出口時,過往的種種,卻在他的心裡如這些飛煙般地迅速消散。

  「冷滄浪已經致書來向我求援了。」律滔自袖中取出一封信緘交給他。「還有,他在信上也提到,有人在暗地裡偷施突襲,以致老八生死未——,目前冷滄浪還在派人打聽老八的下落。」

  「突襲?」他怔了怔,「誰做的?」那個既不爭強好勝,也不多管朝政的野焰,究竟是得罪了什麼人,才會招此下場?

  「據冷滄浪的調查,是西內獨孤國舅私下派人做的。」也不知道冷滄浪那只小狐狸是怎麼辦到的,竟然有辦法把凶嫌給揪出來。

  他眯細了兩眼,「有沒有證據?」

  「人證、物證,冷滄浪已派人送來京兆。」律滔就是在等待他的這個眼神。「獨孤國舅的這件案子,你要查要審嗎?」

  「我……」該涉入嗚?如此一來,他還能再懷有初時太平的夢想嗎?他還能力挽狂瀾嗎?

  不留給他拒絕的餘地,律滔直接把責任加諸在他的身上,「撇去三內之爭不說,以你中立的立場來看的話,像這類襲擊皇子的事件,不是該由你親自審查的嗎?」

  「你這小人……」風淮緊握的雙拳,幾乎要將掌心按出血絲來。

  「想說什麼就說吧。」知道自己踩著風淮心中缺口的律滔,只是靜立在他的面前等待著。

  風淮突地一把揪緊他的衣領,「為何你要告訴我這件事?為何要故意把我給拉下水?你明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也知道我不可能會對這種事袖手旁觀,為什麼要逼我!」

  「因為,只有你可以阻止我們這些弟手足相殘。」律滔冷靜地陳述,話裹不帶一絲情感。

  「什麼?」他的腦海裡有一陣的空白。

  「你若不查,那麼我就會在東內的壓力下接手這個案子,並且勢必追究到底,而到時,我可不能保證放手去做的我,將會對我的兄弟或是國戚採取什麼手段。」律滔撥開他的手,在轉首看向他時,眼底陰冷的眸光,是他前所未見的。「你要知道,我的心並沒有臥桑那麼仁慈,也沒有他睜隻眼閉隻眼的容人度量。」

  望著他深沉似海的眼眸,一陣打骨子裡釋出的冷意將風淮籠罩住,令他感覺自己像個站在懸崖上搖搖欲墜,卻又苦無退路的人。

  律滔一掌按在他的肩頭上微微施壓,「現在的你,是全朝公認最具威信的中立者,只要你出馬,不管是東西南三內,還是朝中心懷不軌的王公們,每個人都不得不賣你一個面子,因此,你的存在,對我們而言是絕對必要的。」

  他緊咬著牙,「我查……」

  「那就好。」

  「但我得先聲明,我這麼做不是為了誰,我是為了老八的安危。」無論如何,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要維持住這個國家不讓它分裂。

  「這個我當然知道。」律滔了悟地點點頭,而後又以撿便宜的眼神望著他,「對了,還有一個案子,不知道能不能也順便拜託你?」

  「什麼案子?」

  他搔著發,「東內有一批要為雄獅大軍採買軍糧的款子,流了出去卻始終沒拿到貨,而且束內只要是有經手採購軍糧的大臣們,手下所經營的事業或商號全都在近期一一出了事,我懷疑有人在幕後搞鬼吞糧。」現在柬內正因這件事而兵荒馬亂得很呢,就不知故意扯東內後腿的舒河,是否正笑得很得意。

  「你不會希望我來查此案的。」不想被他利用的風淮,笑笑地對他來個反警告,「倘若我要查這件吞糧案,那我第一個就先代聖上審老八私自對西戌動兵的這個案子。」

  「那……」律滔識面地摸摸鼻尖,「好吧,這事由我自己來,不勞煩你。」

  「五哥。」在律滔拾起地上的大麾想走向門邊時,風淮又叫住他。

  他緩緩回過頭來,「嗯?」

  暗自思考了很久,風淮忍不住將那藏在心底已久的疑問問出口。

  「你……也想成為下一任的太子嗎?」他會這麼努力的為東內辦事,是因為他也想一嘗權勢的滋味嗎?

  「不。」律滔含笑地朝他搖首,「我並不願成為另一個臥桑。」

  第八章

  月光流域,宛如銀色的水泉潺潺流過星河,驚蟄過後的春草中,夜半傳來蟲聲唧唧。

  如此靜謐的夜色裡,有個深夜被微聲擾醒的野焰,靜立在暫時棲住的小屋屋外遠處,面色不善地瞪著什麼時候不來,偏偏在他日子過得正優閑的這個時候來打擾他的老友。

  「你那是什麼表情?」冷天色不滿地指著他那看來一臉嫌棄、又不甚歡迎的臭臉。

  野焰沒好氣地撫著額,「拜託你們這些姓冷的兄弟,說話不要全都是同一副德行好嗎?」為什麼每個姓冷的,說話的口氣和內容都是那麼像?

  「喔。」冷天色馬上從善如流地換了副模樣,笑眯眯地撫著頰問他:「這麼多年沒見面,看到我有沒有很感動?」

  「鐵勒派你來的?」野焰並不想搭理他的笑臉,只想知道這個老跟在鐵勒身邊的頭號大將,怎會在三更半夜跑來這種地方。

  冷天色含笑地揮著手,「不,我只是來探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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