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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你若早點告訴我,我也不需……」他可以說的,若是他願說,她可以為他分擔,而不是各自傷懷。

  分不清是怒還是怨或者是別的,在她心上盤繞不去,想想這些年來的種種,因為他的不說,因為他的隱瞞,她覺得冤枉,也覺得浪費了太多時光,可是他不能說的理由,又阻止了她想責怪他的衝動。況且,就算他只告訴了她一人,使得她毫無顧忌地響應他給的愛,但在不知情的他人眼中,他們還是亂倫,也仍舊是背德,到時,她不也還是要承受著同樣的責難和相同的目光?

  鐵勒拉來她的小手,攤開它細撫著柔嫩的掌心,低首看著她掌中織錯交雜的掌紋。

  「因為我無法確定。」他將掌心貼上她的,密密地,與她十指交握。

  「確定什麼?」戀姬低首看著他的動作,下意識地,她反手將他握緊,深怕他又將如同上一回般地放開她的手。

  「你的心。」他沉沉地道,炯亮的黑眸望進她的眼瞳中。

  她的愛,他從隱隱約約地察覺、證實、但又不確定、肯定了、到又再質疑,在這可能有,可能無的交錯中,他已不再能夠緊捉住什麼真實,他不知道她的心在哪,是在他身上,抑或龐雲身上?她一日搖擺下定,他也就一日跟著擺蕩,這使得他無法開口說明,他不知到底該不該告訴她,但他又不想占著身世這一點來贏得她,他希望的是,無論他是誰,她都不會在意,願意傾心。

  只是她被壓在所謂的道德之下,愈遠愈冷清,當他總算是想放棄時,她卻又追到北狄,在渾身浴血時,緊捉住他告訴他,她想一起廝守。

  到底哪個才是她的真心?

  「它不是一直都在這裡嗎?」看著他眼底的不確定,戀姬拉著他的掌心按向心口,讓他感覺溫熱的體溫和鼓動的心跳。

  若是他們兩人一定要有個人先走出去,先打開那道鎖上的心房,那麼就由她先來吧,因為他就像冷天色說的,也和她一樣不勇敢,上回在大明宮宮閣上,她沒有積極地留住他,這一次,就算他會逃走或是不屑一顧地離開,她一定得把想說的先告訴他。

  鐵勒的眼眸閃爍著,「裡頭……有我嗎?」就是因為怕得到的失落會是加倍的,故而他不去看清,不願去弄明白。

  「沒有你,我怎會來?」他竟連這點也看不穿?他們真的是把心鎖上分隔彼此太久了,若是無他,她當年怎會想嫁龐雲?又怎會與在他北狄待了那麼多也不想回京?

  「你說,你只是想一起廝守。」他的掌心隱隱顫動,隱藏的期待懸在他的問句裡,「真的?」

  她側首凝睇著他,「這會是個你無法實現的願望嗎?」

  他緩緩靠向她,將額抵在她的額間,「即使實現你這願望的我是北武國的人?」

  她有些哽咽,「你是什麼人都好,只要你還是你就好……」他所應允的,是她這些年來只能在夢中所做的奢求。

  聆聽著多年來求之不得的話語,鐵勒修長的指尖撥開她胸前的衣物,露出她的傷口,感覺她因冷而泛過一陣顫抖,他俯低了身子,首先在她的傷處輕柔地吻了吻,再移至她的心口印下一吻,算是他的回答。

  「二哥,別……」紅雲泛在她的頰間,冰涼肌膚上驟落下的熱吻,讓她不自在地想閃躲。

  他抬起頭來,「叫我鐵勒。」

  「鐵勒。」她怔了怔,試著讓這不習慣的名自唇邊逸出。

  「再叫一次。」彷佛等待太過多年似的,他渴望地央求,將唇懸在她的唇邊。

  「鐵勒。」她輕輕啟口,他隨即將她的呢喃收進他的唇裡。

  鐵勒小心翼翼地吻著她,似怕這一切會像易碎的瓷一樣,太過急躁或不小心就碎了,但那些積蓄已久的熱情,怎麼也掩不住,正在他心頭熾烈地燃燒著,在感覺她低吟一聲將身子靠向他時,他拋去了所有的顧忌,動作狂放地與她交頸而吻,兩人的雙手急切地在彼此的身上游走,再將對方收緊至胸懷裡,誰也不想放開。

  溫熱的暖意在她的胸口徘徊不去,終於,她可以好好捧著他的臉龐,這麼喚著他的名,沒有束縛,沒有壓抑,這麼自由自在地喚著她一直想喚的名。

  彼此交織的氣息中,戀姬捧著他的臉龐,再次重複她的夢景,與他最想在她心中得到的身份。

  「鐵勒……」

  ***

  冷天色首先清了清嗓子,再拉長了音調。

  「不為己用者——」

  「殺。」佐將軍若無其事地接完他未竟的下文。

  「不從者——」冷天色接續再道出下一個成規。

  「殺。」佐將軍懶懶地應和。

  「叛徒——」冷天色刻意掃視台下眾人一眼。

  「殺。」對於這些早就習慣到不能再習慣的成規,佐將軍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但,其它聽者則是……很、有、感、覺。

  狂嘯的北風在殿外颼颼吹過,有片刻,殿中的氣氛完全呈現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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