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痕 > 宮變 > |
三十六 |
|
他的手中是擁有許多束西,江山、天下、傾世的重權,可就獨獨缺了自由這一項,就連他自己,也渴望能夠得到那樣從不曾降臨至他生命裡的東西。而他放不開她不能給她的原因不只是這些,他明白,若放開她,也等於是要他放棄多年來所尋覓的自己。 「我知道。」那嫣垂下眼簾,感覺他又把她納入懷裡,似要與她融為一體地擁緊,然而她卻疲憊得再也不想離開他的胸懷,也無力再走開。 無論是在現實生活裡,或是在感情心靈上,自由對他們來說,太過昂貴,也太過奢侈。 新雪初停,站在含元殿外賞雪的那嫣,順著殿外一串串雜亂的步印,抬首看向遠處好久不當像今日人聲嘈雜的含涼殿。 封宮遺麼久以來,在今日,太極宮首次因故而短暫地開啟宮門。 雖然一直緊閉宮門的太極宮,為了讓臥桑養傷,這陣子是過得相當平靜,但在宮門外,朝野則因偵辦太子謀刺案的衛王而弄得天翻地覆,不但日日聚集在太極宮官門外請求謁見臥桑的人愈來愈多,聯名奏表至太極宮求情的人數也急遽增加,而這些人,大都不外乎是請臥桑快些阻止衛王再以徹查祖宗十八代的手法辦案,更希望臥桑能叫衛王在偵辦行刺案外,別再扯出更多隱藏在暗處的雜案吹皺*池春水。 彙聚了所有的民意之後,即使臥桑壓根就不想開門攬是非,也不得不順應眾意打開宮門,將眾臣所怨懟的衛王給召進宮來詳談,以求能在還給眾臣一個寧靜的冬日後,他能夠再度關起宮門來養傷。 「你就是上回秋獵時太子去追的人?」一道清朗的男音在那嫣的身後輕輕響起。 那嫣收回看向含涼殿的目光,按著音源旋過身來,在遍地雪光的映照下,有些訝異地看著來者,同時努力在腦海裡搜尋著,這名有著一雙與臥桑極為相似眼眸的年輕朝臣是誰,更對他能夠毫無阻攔地出現在含元殿外的原因感到好奇。 看著她的男子的表情似乎比她還要好奇,在出聲喚了人後,他就沒有再開口,只是端站在原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而後又終止了四處巡查盯視的眸光,接下來就只定眼靜看著她。 好半天過去,當那嫣以為他是站在原地發愣,或是張著眼入定時,他才又動了動那雙魍與臥桑相似的眼眸。 律滔慢條斯理地撫著下頷低吟,「是比裴料俏好多了。」老大果然有眼光。 聽得一頭霧水又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的那嫣,才想挪動腳步去找司棋來看看這個奇怪的男子是誰時,他卻徐徐露出一抹笑,並開口留下她。 「別這麼防我,我不是壞人。」他慢吞吞地自身側取出一枚印信,拿至她的面前降低她的防人之心並爭取她的信任。 「翼王律滔?」張大眼看清上頭所篆刻的王徽之後,察覺失態的那嫣便忙著要向他行禮。 「別拘禮了。」他親切地朝她搖首,舉步踱至她的面前。 「王爺要找太子?」那嫣下意識地在他靠上前來時朝後退了幾步,于情於理都不願靠他太近。 他輕搖著食指,「我只是陪風淮來見太子,不過他們現在有要事商談,我不便留在含涼殿,所以就出來四處繞繞順便等人。」 「那……」現在怎麼辦?陪他等人?還是找個藉口離開?若臥桑知道她私下與別人見過面,那佔有欲甚強的臥桑鐵定又會變臉給她看。 「其實,今日我會進太極宮,主要是為了見你。」律滔在她轉動著水眸開始在相心告退的藉口時,先一步說出藉口留人。 她詫異地揚高黛眉,「見我?」她又不認識這個皇子。 「聽裴炎說,他府上有個善占易象的表侄女,是你吧?」他稍稍低下頭來,兩眼專注地打量著她。 「是我。」察覺不對勁氣息的那嫣,在他這種探索的目光下緩緩在心底拉起了警戒。 「那……」律滔笑意可掬地再問:「可不可以請你幫我個忙?」 「幫什麼忙?,」身為皇子,會特意來找她這個無名小卒幫忙?有問題。 「為我一解這幅卦象。」他自袖中取出一張紙絹,在紙絹上頭細細地書寫了易卦標記。 那嫣遲疑了許久,緊盯著他那看似平和不顯居心的眼眸一會,終於在他淺淺的笑意中趨步上前——側首端看上頭所書寫的本卦、錯卦、綜卦及斷卦後,芳容隨即一變。 又是藏龍現形! 從她與皇家中人有所牽扯後,這幅卦象為什麼就時常出現在她的生命裡?這幅卦象,對她而言是心血來潮時的產物,對臥桑則是隱含深意的秘密,那麼對這個男人而言,它又代表著什麼意喻?他也和臥桑一樣是別有用心的? 她記得臥桑曾說過,在這宮裡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而人,也沒有一個是可以不用提防的。 「我解不出來。」她壓下滿心的疑慮,鎮定自若地朝他搖首。 「這樣啊。」律滔將她每一分流動的眼波看在眼底,也配合她的隱瞞,裝作毫無察覺地輕笑起來。 那嫣朝他欠了欠身,「王爺若沒別的事,我先告辭了。」 他伸出」掌,「請留步,我還有一事相求。」 她停下腳步,屏息斂氣地看著他此時看來有些莞爾,又有些徹悟的神情。 「勞你代我轉告太子一聲。」律滔若無其事地朝她眨眨眼,「留點青山才會有柴燒,下回別再玩得那麼真,很多人的白髮都是被他給嚇出來的。」 聽出弦外之音的那嫣征訥無法言語,張大了杏眸看他噙著一抹笑,優雅地移動腳步踱出含元殿,踩著探雪一步步地朝宮門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這個人他知道!他看穿了臥桑安排的這一場行刺,他…… 在律滔的身影消失在彼方時,那嫣當下轉身在殿廊上奔跑起來,一心只想快快趕至臥桑的身邊告訴他這個消息,無巧不巧地和被臥桑派來找她的司棋,在殿廊轉角撞個正著。 「那嫣?」他扶穩她的臂膀,「你怎麼了?」 她緊張地捉著他的衣袖問:「臥桑的客人走了沒?」 「衛王剛向殿下告退,殿下又下令封宮了……」司棋訥訥地應著,話還沒說完,就見她拎著裙擺跑向含涼殿。 才躺在榻上裝作病弱裝完了一回合的臥桑,在送走客人後,才離榻起身想伸個懶腰時,臉上舒適的神情,馬上被神色張皇跑進殿的那嫣給驅散。 「發生了什麼事?」他眯起銷眸,兩手牢握住她的肩側。 她輕喘,「翼王他……」 「律滔?」他有些意外,留神地壓低了嗓音,「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沒對我做什麼,但他知道你被行刺的事是你安排的!」怎麼辦?這事被第三者知情了,他得快點想個辦法。 臥桑的眉宇間掩上一層深思,不過一會,又快速地自他眼中散去。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