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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下去把事情查清楚。」她盯著料俏生根不動的雙腳,「你要不要一道去?」

  料俏急急搖首,「我……我不敢去,我留在這裡好了。」

  「今晚我就去把那個嚇你的鬼魂找出來,你在這等著別亂跑。」見她那麼害怕,那嫣索性將燈籠留給她並對她交代。

  料俏方點頭應允,她的身影隨即沒入地板下,留下料俏一人蹲在地板邊守候著宮裡一室的幽暗。

  地道裡的空氣出乎她意料的清新,宛如迷宮般深且長的甬道,像靜臥在宮殿底下的伏龍,無聲地在土裡蜿蜒著,在兩旁,莫約百步即有一盞人魚膏點成的燭火,惺忪微弱地照著這個迷宮般的世界,往前行,前方淨是一片深不見盡頭的冥色,回頭看,同樣也是幽不可測的黯然。

  別無他法,只能循著敲打的音律繼續往前走的那嫣,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地底走了多久,愈走愈深也愈走愈靠近那陣敲打聲,遠處逐漸明亮了起來,再走近,遠遠即可看見一道令她眼熟的淒迷幽光,摻雜在燭光閃閃爍,然而就在她快步接近時,一直回蕩在甬道中的敲打音律倏然而止,餘聲徐徐盤旋在空氣中。

  那嫣並沒有仔細去探究敲打聲是為何而中止,步入瑰麗的燭光下後,是一片偌大的空間,在四周有著更多一模一樣的甬道通往四面八方,她實在是難以想像,在這皇城底下竟會有這種地方。

  順著那道引她而來的光芒看去,她不敢置信地停下腳步,抬首看向一面擺放在石桌上的巨大石雕,並瞠大了一雙杏眸。

  「皓鑭?」它怎會在此?

  「找到你想找的東西了嗎?」臥桑側身靠在石牆邊,慢條斯理地欣賞她在熒熒燭火下嫻娜的側影。

  她驚愕地旋過身來,在瑰亮的燭火下睨望著他,四下無聲中,她忽地明白了一切。

  「那晚行竊的人……是你?」她尋尋覓覓的那個人,她極度認為不可能是他的那個人,果真是他?

  「是我。」臥桑也不否認,踩著輕快的步伐踱向她。

  她怔立在原地,眼看他一步步走來,雖是帶著笑,但那笑意卻不是她所見過的,那夜的回憶,突然像是倒湧的海水般灌進她的腦海裡,迅速地取代了她的怔然,野火燎燒般的紅霞放肆地覆上了她的面容。

  看出了她此刻在想什麼的臥桑,還刻意站在她的面前微彎著身子,壞壞地挑起眉提醒她。

  「在你唇上偷了個吻的人,也是我。」是誰偷了皓鑭,在她心中並不是那麼重要,她所在意的,應該是那個在黑暗裡輕薄她的人才是。

  那嫣隨即轉身欲走,他的動作卻比她更快,一把將她拉進懷裡,在她愕然的驚呼未出口前,他已俯下身將它吞沒在溫暖的唇間。

  潮濕的泥土味、燈火燃燒的香料味、秋露白的味道、他一身灼熱的氣息,在她的鼻尖交織流竄,酥酥融融的暖意自她的頭頂罩下,很快地,那份暖意便變了質,像道漩渦般地將她急捲入他的懷裡,汪恣地焚燒她。

  他的吻,像是個亟欲得到救贖的人,奮力緊捉住唯一的浮木般,無論她怎麼逃躲也避不開,只能任他撩起一小撮的星火後,又更放恣盡情獲取,直燃起另一陣滔天烈焰,她想逃,他便擁得更緊、吻得更深,一點也不像是那夜的溫柔。

  喘息未定,她推開他,眼中驚疑閃爍不定,亟欲逃離的欲望鞭策著她的雙足,但羅列在她面前的相似甬道卻讓她一怔,這麼多的甬道中,哪一條才是她的來時路?

  「我該怎麼出去?」莫可奈何地,那嫣只好回過頭問那個得意地靠在牆邊,冷眼旁觀她迷路的臥桑。

  「我會領你出去。」他走近她,猶帶暖意的大掌緊覆住她的柔荑。

  她飛快地抽回手,「這裡是哪裡?」

  「翠微宮地底。」他莞爾地看著她芳容上的倔強和極力掩去的紅赧,信步走至石桌旁坐下。

  「皇上寢宮的正下方?」她在地底下走得這麼遠?竟從皇城的一端走至皇城中心來了?

  「對。」他揚起一掌,隨意地向她介紹四周,「這裡是遇有困難,皇家中人可來避禍的地方,也是我常在夜裡來晃晃的好地點。」

  他常在夜裡來這裡?那麼坐在含涼殿殿廉內的人又是誰?

  滿腦迷思的那嫣,開始覺得那些累積在她心中的疑題,似乎是要在一夜間全都傾巢而出般地向她壓來,不給她消化的時間,像是全都集中在此刻要解開。

  她張大了眼看他站在石桌旁,雙手拾起石桌上的雕琢工具,籍著燭光熟練地敲打雕鑿,而這聲音,就是料俏夜夜所聽見的怪聲,只是……在夜半做石雕?他為何要做這個?

  「我沒料到你這麼快就找到這裡來。」臥桑在敲打一陣後,停下手邊的工作朝她問出他的不解,「告訴我,我是露出了什麼破綻才讓你找到這?」司棋和離蕭是不可能說溜嘴的,她怎會夜半不睡反倒找他找到這來?

  「我聽見了敲打聲。」若不是今晚料俏纏著她讓她睡得晚,不然她可能也不會知道他所藏的秘密。

  「你聽見了?」他邪笑地偏過頭睨著她,「怎麼,你今晚沒喝茶?」

  那嫣蹙緊了細眉,「茶?」

  「每夜我都會命司棋暗中在你的茶水裡下藥,以確保你會一覺到天亮,好讓你聽不見任何聲響。」功虧一簣,早知道他就該親眼看她唱下茶水才讓她離開含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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