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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姊?」起床查看異聲的裴料俏,站在門邊揉著困眼,一頭霧水地看著沒在釀房裡釀酒,反而三更半夜在外頭到處找人的那嫣。

  「回房裡去,別出來。」那嫣忙把呵欠連天的料俏推進屋內,而後又趕忙在把人追丟前再度追上。

  見她一把話說完就急急跑離原地,生性喜愛刺激一刻也靜不下來的料俏,立刻把濃厚的睡意給驅散,興致勃勃地回房裡搭了件外衫後,飛快地奔出房間。

  「不是叫你別出來嗎?」跑著跑著便發現身邊多了個同伴的那嫣,在追出庭外時停住了腳步,氣急敗壞地相心把這個冒險犯難勇氣一籮筐的丞相千金給推回去。

  「有熱鬧我怎可以不看?」料俏不但不走,反而還興奮地湊至她的身邊,張大了眼左右張望,「發生了什麼事?」

  那嫣沒好氣地睨她一眼,「有偷兒闖進府裡。」

  「真的?」料俏聽了愛笑不笑地張大了嘴,「人呢?在哪?」真沒搞錯?廉相裴炎可是窮到舉朝上下皆知,居然還有人想來這家徒四壁的地方撈份意外之財?

  「他的腳程很快,才一晃眼的工夫就不見人影。」也不知那個男人是跑哪去了,沒半晌就把追在後頭的她給甩掉,他的身手怎麼那麼快?

  「我們這種地方也會遭偷兒?」料俏絲毫沒有憂患意識,反而還很有興致地嘲笑起那個夜半訪客。「那個闖空門的小偷有沒有走錯地方?我們才是窮到該去當偷兒的人吧?」

  那嫣一掌拍在她的頭頂上止住她的笑音,「別說風涼話了,你快想想府裡有沒有什麼東西是值錢的。」那個人若是只想偷她一根簪子倒還好,若是想盜府裡的東西可就壞了。

  料俏一點也不以為慮,反倒攤著兩掌朝她咧笑,「瞧瞧咱們這裡,典型的廉官居處,不但主人是窮得兩袖清風,就連宅子也都通風涼快得很,哪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讓人來偷?」

  那嫣面色凝重地一手搭上她的肩,「料俏。」這座宅子的主人裴炎或許是個廉官,也沒什麼東西可讓人偷,但他女兒的書房裡,可是有很多會讓人覬覦的寶貝。

  「嗯?」

  她涼聲地提醒,「在你書房裡那顆名叫皓鑭的夜明珠值不值錢?」那顆曾在戰國時期受到秦國的夫人垂青的夜明珠,就不知在如今能值個幾座城池。

  「當然值,它少說也值個……」料俏才張大了嘴正要炫耀,而後驟感不對地大叫:「糟了,皓鑭!」那顆夜明珠的身價,可是高到用它來買個小國都還綽綽有餘!!

  「你還說沒東西可讓人偷?」那嫣無力地輕歎,轉身一骨碌地往書房的方向跑。

  急如鍋上蟻的料俏跑得比她還快,「我哪知道這個偷兒那麼識貨?」

  那嫣在書房前一手扯住她的腳步,「在這待著,別來看熱鬧也別來惹事。」要是讓料俏進去的話,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她要怎麼向姨丈交代?

  「慢著……」被甩下的料俏,不甘不願地看她的身影獨自閃進書房內。

  因無點燈而黑墨墨的書房裡,悄聲站在房門內的那嫣緊屏著氣息,在小心確定皓鑭是否仍在房裡時不忘留神四周,但靜窒的房內無絲毫人影,有的,就只是皓鑭在夜裡淒蒙迷離的光芒。

  即使經過千百年時光的焠鏈,戰國時的名珠皓鑭仍舊是魅麗而冷清,一如千百年前它吸引著秦王的妃子般地幽然燦亮,在濃墨般的夜色裡徐徐舒放著它的美麗豔澤,如同招引地,強烈吸引著那嫣的目光,令她不由自主地拖著腳步一步步往前走。

  耀眼的霞光燦亮了她的臉龐,在她的指尖忍不住想向前觸及它前,它的光芒搖曳了一下,一隻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大掌就這麼當著她的面,大剌刺地將它收納至掌心裡漫蓋住了它的光輝,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閃閃晶亮直瞅著她瞧的眼眸。

  那嫣立即回神,自小練武的她,隨即隔著書架的木欄,對這個在她面前搶走夜明珠的男人動起拳腳來。

  對於她突然的來襲,男子的動作似乎有些訝愕,但在接招接了半晌,並暗自掂量了她拳腳功夫的高弱之後,他便一改前態愜意地半倚在書架邊,慢條斯理的與她有招拆招。

  被他慵懶閒散的態度惹得心火驟起的那嫣,在閃過礙事的書架來到他的面前,準備全心全音一的把皓鑭搶回來時,另一陌生的步伐聲響同時在窗外響起,她隨即轉首朝窗外看去,驀地發現偷兒不只一個人,外頭還有個接應的。

  「料俏,」她登時放棄在她眼前被奪的皓鑭,想趕至外頭去看看可能會遭遇危險的表妹。

  可是功夫高的人占上風,優間與她拆招的男子拳勢忽地一改,飛快地攔下欲走的她,有意將她困在屋內不讓她出去,還刻意與她拉近距離來到她的面前,趁她不備時迅捷地在心急的那嫣唇上,印下了一個溫暖的吻。

  那嫣的眼眸頓時忘了該怎麼移動。

  在他的身上有種薰香的味道,與酒香相較之下,來得更濃醇甘烈,漫天蓋地將半昏半醉的她籠罩著,而在他的唇裡,卻有著一股嘗過新釀後的微微甜意。在他溫熱的唇離開後,她吃驚張大了一雙水漾的杏眸,遠比爐火還揮之不去的燥熱,千濤萬浪地直朝她的心頭翻湧襲上,比酒色還來得酡紅的紅雲,霎時飛上了她的面頰。

  這是什麼偷兒?盜簪子、搶夜明珠,還偷她的吻?

  在那嫣還沒來得及收拾過於震撼的心情時,偷了她一吻的男子,見好就收地掠過她的身畔先一步地奪門而出,讓神智回到軀殼裡的那嫣,再次急忙追上這個在同一夜裡,連連自她身上討了兩次好處又扔下她的男子。

  「表姊?」早就在外頭與另一個埋伏的偷兒卯上了的料俏,在忙得不可開交之際,被闖出來的那嫣撞了一下。

  那嫣沒理會她,而與料俏交手的男子在見那嫣正追逐著另一人後,隨即拋下了料俏,拔地而起的去阻止那嫣的腳步,並將她攔在房頂上苦纏著,直到那名全身而退的男子在遠處吹了聲口哨,他才放下那嫣轉身追上先離去的那人。

  孤零零的站在房頂上,沁冷的涼風徐徐將那嫣過於激越的神智打醒,也讓她逐漸冷靜下來。靜夜裡,那兩道人影已消失在遠處的暗夜裡,放眼望去,這片沉睡中的京兆領地,像是沒發生過任何事似的,讓她不禁覺得這一切有些恍然若夢。

  「皓……皓鑭呢?」慢了一步的料俏,費了好大的勁才氣喘吁吁的追上房頂。

  那嫣沉靜地望著遠方,「被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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