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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衛非低首朝籠內的火鳳凰叮嚀了幾句,拉開籠門,讓火鳳凰振翅飛向天際。

  破皇陵而入的左容容,不知衛非已採取了挽救的行動。她在陵中朝目標前進著,一路上設計得宛如仙境的皇陵,讓她不禁高挑秀眉。

  鼎鐺玉石、金塊珠礫、槐木車馬、彩陶繪源被皇族做為擺飾署放在陵內。桂殿蘭宮、長樓飛閣,一棟一墅地在陵中矗立難以數計。陵裡上有眾星下有百川,陵頂鑲嵌著鬥大的夜明珠,量淡的光芒似是明星熒熒,陵底一條條人造河川,長橋臥波其上,灌注在川中代替水的水銀,使水川流百年也不枯竭、由珍貴的人魚膏所制的長明燈,瑩瑩在空氣中閃耀,將陵內映照得恍如白晝。

  左容容並不以眼前所見的景象為喜,反而憎惡的感覺油然而生。外頭不知有多少百姓日回過著有一頓沒一餐的生活,而在這陵墓之中,皇家的先人們卻是過著神仙似的生活。活人尚不如死人,是否正是所謂的生不逢時,做人要比做鬼更慘?心緒難平的左容容拉著及地的羅裙朝陵中疾行,直走王陵中深處,尋找大唐創國時所建的風水壁。在一盞永世不熄的長明燈的指引下,一面翠玉雕成的龍形玉牆呈現在她的眼前。

  玉牆上所雕的九條玉龍,盤踞著牆上浩美廣幅的山水,替大唐皇室緊緊守護著世代江山,即使君昏臣讒民不聊生,這面風水壁也能讓大唐世代不滅。

  左容容伸掌按在玉龍的首際,其中一條玉龍即震碎在她的掌心之中。她一連震碎了四條玉龍,正打算將剩餘的五龍也全震碎時,陵中突然掀起一陣灼熱的旋風,強風使得長明燈忽明忽滅,就在燈火快被吹熄時,陵中亮起了更加刺眼的光芒,令她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她愣眼看著自陵外飛進的火鳳凰,在火鳳凰朝她飛至時,俐落地偏身閃至一旁,免得自己被熱力四散的火鳳凰掃到。但她這麼一讓開,火鳳凰便停棲在已被她破壞的風水壁上,頻吐著火舌,讓她再也無法靠近。

  左容容不需算也知道這只鳥兒是誰派來的,她瞄了尚存的五條玉龍一眼,不禁有點氣惱。這風水壁只被她毀了一半,又有火鳳凰鏡守護壁,想來她是不能再動風水壁的主意了。早知這只鳥會來環她的好事,當初她就該在得到這只鳥時殺了它。

  氣惱之餘,她盯著殘碎一半的風水壁,又漾出了笑容。

  衛非的火鳳凰暫時救得了皇陵的風水壁,讓大唐能再撐上一段時日,卻不見得救得了百廟。環饒京城的百廟,將因首廟的毀敗而逐一瓦解崩落,百廟一毀,與百廟相互依存的皇陵自然也失去了守護的作用,無法讓這個朝代久久遠遠。她毀不了皇陵但已毀了百廟,那麼滅世的一天雖不能如她所願立即到來,但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對這種成果,她雖不甚滿意但仍可接受。有衛非擋著,眼前能破一個是一個,還有數道毀滅的大門等待她去開啟,她就不信衛非那麼有能耐,能夠全部阻止。

  放走火鳳凰之後,衛非沒直接回六扇門,而是以飛快的速度趕至皇城之外,反而先左容容一步,改守勢為攻勢,照著水道地形圖,找出京城水泉的中心點。

  皇城外的一座古剎,正是衛非自水道圖上推算而出的水泉中心點。當他趕赴至早廢棄多年的古剎,迎接他的是荒煙漫草和頹傾破敗,寂靜幽涼得只聽得見蟬鳴,不見一絲人聲。院內一處寬廣深不見底的大池,清冽剔透的泉水不斷自地底湧出,流泉掙棕悅耳。

  全國的源泉均由京城地使水泉中心所供應,經由細密如網的水這分送至全國各處,如果左容容要讓全國的水泉枯竭,必定會限他一樣朝此處下手。與其再讓她搶得先機,他寧可這回就由他先來阻止。

  他傾身掬取一捧甘冽的泉水,清涼的泉水滑過他的掌心;湧泉池員水質清透,但卻課不見底。他著著池中自己的倒影,覺得映在水面上的臉龐既是狼狽又是痛楚,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眸此刻板不安定地炯炯晶亮,非但笑意無存,倒是不舍又添了幾分。

  當年的一時心軟,造成了兩個人此時之痛。說到底,造成今日這局面的人是他,如果他當時能狠下心把年幼的左容容殺了,那麼今生往走糾葛的清愛也不會發生,他們兩人更不會反目相對。

  這些年來,走遍四海五湖,看盡胭脂佳麗,他的雙眼因洞悉世事而銳利,因長年的旅途而疲憊,女人對他而言可有可無,能入他眼的,不能動他的心,能親近他的,亦無法動他的情,無論是如何的傾國名妹,他從不凝注眼神在她們身上。但他的雙眼卻在見到左容容時起了極大的變化,當她首次進入天牢見他時,他忘不了她俏生生的站在他門邊,潔白的纖指繞著發梢,對他的盈盈一笑。

  他從沒想過當年那小小的女孩長大後的模樣,不設防的心在她唇畔的笑容浮現時,即毫無防備地被她奪走。

  愈是瞭解左容容,他愈瞭解愛是什麼感覺。對她深切濃烈的愛意幾乎吞噬他的理智,而每當在神智回醒時,他才發現,他們之間的愛是那麼縹渺飄忽,隨時都可能在意念轉變下變成過眼雲煙。在情路上一路走來,她與他的距離是如此接近卻又遙遠,令他愛得既深刻又絕望。

  她曾陪他度過許多夜晚,烹茶、、對弈,閑敲棋子落燈花,在紅融融的燭火下看她,成了一種享受。

  他愛看她白皙柔美的面容,看她咬著唇瓣執棋不定的模樣,看她倦累時膩在他的懷裡安心地沉沉睡去,她的喜、怒、顰、笑,一舉手一段足,在在牽引著他的視線,也將他的心扯得好緊。

  衛非索性掬起清水潑至臉上冷卻熾熱的思緒,在岸邊頻頻喘息,試著冷靜地想起來此的目的。

  假如他沒有料錯,左容容在毀了皇陵裡的風水壁之後,下一個步驟即是斷了湧泉之脈,讓全國源枯水竭、湧泉不再。如果要阻止她,他就得搶在她之前行動。

  他將臉浸入池中,緩緩地讓身子沉下,往泉底最深處游去,遊了一陣,才終於抵達泉底。在不斷湧出泉水之處,他見著了一塊頗有歲月的石碑豎立其上。

  他在碑前猶豫了很久,遲遲無法狠下心來。就在他決無法忍受胸中窒息的感覺時,他才自懷中抽出一柄利刃,在石碑上刻下一串銘文。當刀子一離開石碑,他曾懊悔地想刮去已刻上的銘文,但更強大的使命感令他收回這股衝動。轉身遊回岸上。

  一回到岸邊,衛非隨即躍上古剎頂處的一道橫樑,不讓身上半滴水珠留在岸邊暴露行跡。

  而漫了一步的左容容,在他藏身之後便來到了古剎襄。

  左容容並不知衛非已來到此地,雖然她一進古剎就仔細觀察是否有人來過,但經過一番探查後,她確定古剎中除了她外投其它人。她這才放下心來,以為自己又搶得了先機。

  她靜悄悄地往地邊走去,站在池邊打量水池的深度。

  深不見底的水池讓她看不清水底的情況,想了一會兒後,她決定冒點風險直接下水。

  初入水中時,冰沁的涼意直上她的心頭,她勉強地調適著不適的感覺,深吸一口氣,如泉底潛下。池水的深度超出她的估算,她在潛了一陣後才抵達泉底,找到了她要找的那一塊石碑。

  她的手方覆上那塊石碑,手心便傳來一陣疼痛熾燙的感覺逼她趕緊收回手。她握著似被燙傷的手掌張大眼在石碑上細瞧,才發現石碑上有著一行看似新刻的細小文字。

  她再遊近仔細讀起碑上的文字後,不禁一陣怔然。

  龍神護印?左容容愣愣地望著水底被加封的石碑,世上能寫出龍神護印這等玄法的人,除了她之外,也只有衛非了。只是她沒料到衛非居然比她還快一步,已經來此動過手腳,而她卻絲毫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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