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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衛非笑意初歇,即轉身朝左容容的住所近開步伐;蓋聶看了他要往哪去後,飛也似地趕在前頭攔下他。

  「她要殺你,你還想再去她那?」左容容都親口說要殺他了,他還想自動上門送死?「她還不會殺我,她在等我陪她下棋。」衛非繞過他繼續前進。

  「下棋?」蓋聶走在他身旁不解地問。他應驗在她身上,而他也如她所算地愛上了她。他的心,雖然她看不到聽不到。但他這十一個月給的情她感受得到。即使他們的愛只有短暫的數月,至少他愛過,她也愛過,他怎麼能夠在時限一到時,就將他的情愛撒手收回絲毫不眷戀?他的無情,將她的心擰得好碎好疼。

  衛非無聲地站在左容容的身後,靜望著她隱隱顫抖的身於,在一縷血絲自她緊握成拳的手間摘落時,他挨著她的身子坐在一旁輕輕板開她的素指,瞅著她因緊握而出血的掌心,不忍地低首吻去她掌心裡的血。

  左容容低首凝視他為她包紮的動作,心底又是一陣抽痛。她倔傲地想收回手,但他又握著不讓。

  「你好殘忍。」她語音凝噎地偏過滾首,不肯看他溫柔動人的臉龐。

  衛非雙手環向她的身後,緊緊擁她人懷。「我的殘忍是因你而生。」她若不是那麼決絕地要他選擇,把他逼到無路可走的地步,他又怎捨得這般對待她?「為何逼我向你挑戰?」她靠在他的懷裡低問,熟悉的松香沁入她的心脾,令她覺得胸口的血都冷了,萬念俱灰得找不出一絲力氣抵抗他溫暖的懷抱。

  「我等你十年,就在等你有充足的本領來與我對陣的這一天。」衛非撫著她烏黑的發,長長地歎口氣。

  「不怕我的本領在你之上?」他浪費了十年的光陰來等待她,而她卻是善加利用了十年的時間來準備。如此讓了她十年,難這他就對自己這麼有把握?「不怕。」

  「你沒有必要等我這麼多年。」她攬緊他,耳際緊抵著他的心房,聆聽他沉穩的心跳。

  衛非抬起她的臉龐,望進她流麗似水的眸子,「我只是想看看,是否我將如師父所言死在你手上。」

  當年第一次去找她,就是因養育他的師父衛神的預言而去。衛神說他的命與她緊緊相連,若不除去她,任她成長之後與他對時,總有一天,他將會喪命於她之手。

  「再過不久,你很可能會。」她黯然垂下眼眸。她的行動已經在他的選擇之後開始了,如果一切如她所願,他不可能還會活著。

  「天底下恐怕沒有人能拿我性命。」衛非自信地撫著她柔嫩似綢的細頰,武功要能勝地的世上我不出一人,謀略遠方面連教導他的衛神也不敵;除了天賜的能耐外,他十年來的修習也不是假的。

  左容容睜亮了眼眸,「你忘了還有我能。」他再萬能也還有她這個對手;即使他的武功已臻出神人化之境,她若決心要除掉他,他有再高強的武功也躲不掉。

  「你真要我死?」衛非歎息地問,相信她絕對能對他下手,但同時也知道她將會有多心痛。

  「我沒有選擇。只要你殺了我,你就不會死。」他們之間一定有人要為這段不該有的情而付出代價,如果先死的人是她、比她堅強的他應當能夠承受才是。

  衛非的呼吸顯得追促,盯著她柔美的面容,覺得胸中有某個曾因她而柔軟的地方裂開了,攏不住的裂痕在他心底製造出清清冽冽的碎裂聲。

  他的手指遊移至她的臉頰,指尖傳來冰冰冷冷的感覺,他輕唱,「冷的。」

  左容容閉上限感受他溫潤的吻印在她的唇上,聽他喃喃地在唇間低訴,「這也是冷的。」

  衛非的吻停留在她的唇畔,一手輕覆在她的心房上,「你的心也是冷的嗎?」為了她的目的,她裡的可以連他也不要?「我與你一樣有情有欲,我的心若是冷的,那你的心也是冷的!」左容容不甘地按緊他在胸前的手。是他棄她在先,他寧可要那個皇帝的性命也不要她的!在公私之間,他把私愛擺在後頭,她只好學他鐵了心堅持自己的執著。

  「縱使我的心再溫暖,能令你改變初衷嗎?你能因我而改變嗎?」他也希望不要有這種情形發生,但她強烈的使命感使他再如何親近她、再怎麼愛她,也改變不了什麼。

  左容容兩手抵著他的胸口,「這些日子來你一直在我身邊,就是希望我會如你所願的改變?」難道他接近她只有這個目的?她在他的心中沒有別的意義?「不。」衛非安撫地挪開她帶傷的豐,「我早知無論我如何做都不能改變你,陪在你身邊,單純是為了滿足我的私心。我只想擁有現在的你,將你牢牢記著不忘。」

  「未來的我呢?你不要?」她揪愁地咬住唇瓣,將唇間咬得沁出血絲。

  衛半捧著她的臉以吻阻止她,在她唇間的香氣引誘下,忍不住將手掌伸至她的身後,將她的身軀貼按在身上,舌尖揀入她的唇裡側首濃吻。他怎麼也不想放開懷中的她,直想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不去面對未來,也不去實現宿命。

  左容容喘息地呻吟,環著他的頸間更貼近他,燎燒的炙熱擒獲她的感官。品嘗著他的吻時,她仿佛覺得這是最後一次能與他這麼親近她更奮力地想留住他的吻。

  「我想要,但你願讓我選嗎?」他的氣息暖暖地吹在她的耳際,兩手流連在她的腰間,恨不得能將她就這般揉進體內,讓她只屬於他。

  「你說,我會考慮。」左容容靠在他的胸前,仔細地傾聽他的每一句話。

  「我希望未來的你能取消心中的計劃,永遠當現在的左容容。」雖然能有多遠他看不見,但他要的永遠就只有這麼簡單,他只是想要眼前的她而已。

  「我做不到、時間已快到了。」她緩緩撤離他的胸膛,眼神清亮。

  「那麼……」衛非放棄地合上眼,「我們只有對立了。」

  她笑得悽愴,「這也是命中註定的?」如果命中註定兩個相愛的人要對立。那為何老天一開始就安排他們兩人會有心?「我很遺憾。」衛非伸手想捉住她那抹笑,那種笑意讓他深切地體認到什麼是遺憾和不甘。

  「為何要讓我愛上你?」左容容問得很不平;他當年應當就和她說清楚愛上他會有什麼後果,讓她緊守著自己的心,好好保護自己不愛上他,這樣一來,她現在也就不會因抉擇而痛苦不已,眼睜睜的看一段情零落毀壞。

  「因為我是唯一能夠阻止你的人。」知而不告的衛非在被罪惡感和內疚淩遲著身心時,也隨著她一同被煎熬著。他也是受罪的一方,他也想控制自己,不願讓自己愛上她,但他的心就是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急速地陷人情網中無法抽身。

  「如果你對我也有心,就成全我的心願,不要阻止我。」她退了一步請求他,實在不願他們走到將對方視為對手的境地。

  衛非無奈地搖首,「若我成全了你,我會辜負世人。」

  「我重要還是世人重要?」左容容面無表情地看他心中的天秤上哪一端較重。

  衛非的情緒劇烈翻湧,他深切放在心底的她,一顰一笑在此時成了左右皆難以割捨的煎熬。他攤開自己的掌心低視,再握緊了拳頭,把自己的心割裂。

  「世人。」

  她的淚忽然湧了上來,倘落雪白的面頰。

  到頭來,他最在乎的仍不是她。但即使她的心頭有憾,即使淚水使她看不清世界的樣子,她卻清晰地看見她必須做的事。

  「容容……」衛非難舍地撫著她晶瑩的淚,擁著她顫抖的肩頭低啞地喚。

  「從下一刻起,忘了以前那個左容容。記住,你要顧著你的性命,不要再故意讓我,否則你會死的……」左容容猛然擁緊他,以一個遇溺者的姿態,緊緊的不顧放手。

  她期望世上真有孟婆湯,能讓他們兩人喝了後忘記彼此間的感情,能如陌生人般硬下心腸。

  「你何苦如此?」衛非感覺地愈是抱緊他,離他愈遠。他忍不住捉緊她。「站在我這一邊,不要逼我將你當成敵人。」

  左容容緩緩地拉開他的雙手,抹去臉頰上的淚退開了他的懷抱,斷心斷情地斬斷與他的糾纏,宛如陌路人般凝看他一會兒,再走至棋桌的對面,表情自製而冷靜。

  她伸手指向棋盤,「命運如棋,而你我各據一方,我們兩者,只能存一。」

  「容容,你勝不了我……」衛非頹然地坐下,看桌上的楚河漢界愈形擴大,直將他們兩人分隔得好遠好遠。

  「未必。」左容容在未下完的棋盤上舉棋前攻,聲明她不會改變的決心和自信。

  衛非閉眼沉思許久,繼而睜開眼在棋盤上與她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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