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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梵瑟掏出放在袖裡的寶石,在他熱烈的目光下,放在自己的掌心輕撫。

  「將寶石握在手心裡,你就會一直在我的手心裡陪著我。我想我若是將你的名念上幾十幾萬回,你就會如我所祈願,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每撫過一個名,她便在心底念過一回。他的名像一道咒語,如果誠心誠意地念多了,那麼這道咒語是不是就會實現了?即使希望微乎其微,她也願試一試。

  蓋聶動容地看著她,為她執著不移的念頭感到惻惻的酸楚。

  「現在,我的心願實現了。」她再度揚起頭,眼睫間盡是感謝與不悔。

  他難舍地撫著她的面頰,「我欠了你五年,而我居然還恨了你五年。」當她在想他的時候,他在做什麼?恨她?他這一輩子要怎麼把她的情還給她?

  「是我要你恨的。」梵瑟閉著眼用臉頰摩擎著他的掌心,慢慢地體會他給她的溫暖。已經好久了,她好久不曾覺得這麼舒適自在,首次不再覺得寒冷。

  「欠你的,往後我會加倍還給你。」他執起她的手輕吻。冷不防的,她被拉高的衣袖往下落,露出讓他痛心的傷。

  「不要看。」她難堪地縮著手,不願讓他看上頭醜陋的傷疤。

  「把手給我。」蓋聶根本無法忍受她手上有這些傷,思及每一處傷痕都是因他而造成的,他就極力想將它抹去,盼能平撫她那陣子的痛。

  「這是什麼?」梵瑟張大眼看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盒,沾了些細白的軟凍抹在她的手臂上,芳香撲鼻,手臂也覺得陣陣清涼。

  蓋聶邊上藥邊解釋,「天下策一神醫的藥,你這雙手,會復原得像以前一樣無瑕。」回去以後,他要找蘭析做出更多的藥,把她身上的傷都消去。

  他細細地將藥膏在她手臂上抹勻,當他的手指摸至原來守宮砂的位置時,他才明白,不是什麼都能復原和抹去的。思及他正是傷害她最深的人,他忍不住輕觸她裹著紗中的頸間。

  「疼嗎?」

  「不疼,我也不會再那麼做。」梵瑟搖搖頭,輕拉下他的手。

  「你如果再那麼做,我會追去找你。」他堅定地望進她的眼眸深處,說明他說到做到。

  她歉然的望著他,「那晚,把你嚇壞了是不是?」那時她離死亡那麼近,他一定是被她嚇壞了,不然他現在也不會威脅她。

  「我不知你愛我那麼深……我還對你……」想起那晚他被嫉妒沖昏了理智而有的所為,他便對自己怒不可遏,也對她深懷內疚,不知如何彌補對她造成的傷害。

  「不要皺眉,不要對自己生氣。」她清涼的指尖輕輕撫平他蹙緊的眉心,一如以往地知解他。

  他不假思考地脫口而出,「嫁我。」

  「我不是已經嫁你了嗎?你說我是你的妻。」梵瑟揚眉偏頭看他。在他帶她離開梵家前,他親口告訴梵天殘他來要回他的妻,這不是代表他已經把她視為己妻了?

  蓋聶眉心蹙得更緊,她還以為他是以前那個正直的蓋聶,可他現在不但是欽命要犯,還是個刺客,這樣的他,她還願不願意嫁?

  「那是我一相情願的想法。我不知現在的你是否願意嫁我,這五年來我在江湖上——」他想向她說清他現在的身分,但她的手卻按住了他的唇。

  「不管你成了什麼人,只要你是蓋聶就好。」不管他做過什麼或是他變成了什麼樣的人,她只需知道,這個男人是她要的那一個,就已足夠。

  蓋聶為她的話怔忡出神,梵瑟將兩手搭上他的頸子靠近他,更清楚地表明她的意志。

  「梵天變他們為了愛可以不顧一切,我同樣也是懂愛的人,我也會不顧一切,所以,你是什麼,我便是什麼。」蝴蝶總要雙飛的,不論他再怎麼改變,她也會跟上他的步伐。

  蓋聶瞬間環緊她的腰,「丹兒在死前要我找回兩樣東西,第一個是你的人,第二個,你願不願讓我找回來?」

  「什麼東西?」

  他一雙疼惜混和著焦慮的眼眸揪緊了她,「你的心。」丹兒說她的心已經死了,可是現在,他好想要她的心。

  「沒有心,我怎麼愛現在的你?」她笑意盈盈地解除他心底的慌。

  蓋聶深懷感謝地擁她入懷,埋首在她的發間,久久不發一言。

  「蓋聶?」梵瑟覺得自己快被揉進他的身體裡了,他在顫抖,好似充滿了不安。

  「謝謝你。」他從不知上蒼如此眷顧他,讓他失而復得,讓他的愛一直在原地等著他歸來,沒有因他的離去而消逝。這一次,他要緊緊的捉住,再也不能把她放開。

  梵瑟點著他的眉心笑,「謝什麼?鳳陽山的瑟兒不是說過這輩子只嫁你。」

  「我記得你的誓言。」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唇瓣,用唇把她的誓言收進心底。那麼久遠前的誓言,沒有褪色或改變了模樣,此刻再真切不過。

  「蓋聶,這五年來……」梵瑟面帶紅霞稍稍挪開與他的距離,期期艾艾地開口。

  「什麼?」蓋聶撩起她頸間的髮絲,細咬著她小巧的耳垂,心不在焉地問。

  「這五年來……你沒有別的婚配嗎?」五年來她出閣了七次,而憑他的相貌和條件,一定有許多心儀于他的女人吧!不知他是否成親了?或者,他在外頭遇見了比她更好、更美的女子?

  「沒有。」他重重地吻了她一下,氣定神閑地說。「弱水三千,我只取你這一瓢飲。」

  第八章

  雖仍是霜雪紛飛的冬季,鳳陽山頭卻漾滿了早春的暖意。

  離開梵府四日來,蓋聶的故居裡充滿了梵瑟和水兒的笑語盈盈、恣情歡樂。

  過去,只要一日與梵府有牽繫,便總有陰影相隨在他們身邊,現今他們已遠離令人深沉絕望的梵府,蓋聶深知自此以後,梵瑟是真正完全屬於他一人的了。

  可在歡樂的背後,一道陰影正朝梵瑟洶湧來襲。

  在第五日的清晨,蓋聶上山去采梵瑟喜愛插在房裡的紫色小花,水兒也在廚房裡忙進忙出,沒有人注意到梵瑟的變化。

  「瑟兒,我摘了你愛的花……」蓋聶手裡捧著滿滿的紫花推開房門,話語未落,手中的花朵卻落了一地。

  梵瑟正撫著胸口跪在地上,一縷鮮血順著她雪白的唇角往下溜。

  「瑟兒!」蓋聶驚恐地大喊,上前接住她往前倒的身子。

  梵瑟兩手捉緊他的手臂,指尖深深扣進他的肌膚,又嘔出一口鮮血。

  「怎麼回事?」蓋聶用力地喘息,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把溢出一身冷汗的她靠放在自己懷裡。

  「梵天變……對我下毒。」梵瑟虛弱地捂住自己的唇,不讓血絲再流下來。

  蓋聶愣住了。

  梵天變居然會狠心地對她下毒?他不是愛她入骨嗎?他怎會捨得對她這麼做?

  「他要我永遠留在他身邊。」梵瑟此時終於明白梵天變要如何留住她,也瞭解他喂她毒的原因。當時的她並不曉得自己也會有想活下去的一天,她也會有能離開梵天變的一天。

  蓋聶的表情變得森冷,「要伴你一輩子的人是我。」梵天變要到何時才能讓這場爭奪落幕?他們三人從他的手中將她搶走了一次,現在還要再來一次?

  「梵天變就是怕如此,所以才對我下毒。」現在她好後悔,後悔當時輕易地讓梵天變喂下那顆丹丸,而她的後悔,也會變成蓋聶的。這一場棋局,沒有一個人是贏家,每個人,都是輸家。

  「他對你下毒多久了?」蓋聶冷靜地把著她的脈,發現她的脈象極端不穩定,性命垂危。

  她哀傷地望著他,「梵天變每晚在我睡前都會給我暫時解毒的藥,倘若五日內不服……」這五天來,她盡情地享受著伴在蓋聶身邊的每一刻,可是她卻忘了,這種生活根本就是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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