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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郎州梵司馬府。

  司馬府大堂內一片靜寂,貴為郎州司馬的梵孤鴻穩坐在堂位上,仔細打量堂下坐著的三個兒子臉上迥然不同的表情。

  從小就各自分居梵府別業的三名子嗣,今日被人三催四請地齊聚祖宅,三人一進廳堂就各據一角,誰也不與誰親近,連他這名親父,也無人願靠近,令他不由得覺得心灰。

  他再轉望大廳最偏角空置的座位,刻滿風霜的臉龐不禁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意。他的小女兒梵瑟今兒個沒回來,可能又是留在鳳陽山上會情郎了。也只有她,不會對他這個父親擺出這種清冷生疏的臉色,不會將他拒於千里之遙,只會貼心的為他分勞解憂。

  十六年前,他的愛妻在生下梵瑟後即歸天,留下他扶養四名子女;豈知在招來算命師為剛滿月的梵瑟取名時,卻算出梵瑟命中帶克,上克父下克兄,如留在梵家,梵家往後將因梵瑟而家破人亡。他雖疼愛唯一的女兒,也不得不將梵瑟送往自己的親姊,鳳陽山九宮門主夫人,交由她代為照料扶養。

  每個月上鳳陽山采視梵瑟,他總慶倖當年自己的決定沒錯。梵瑟被姑母教養得知書達禮、天真又浪漫,與她的三名兄長大為不同,也只有她,是唯一一個不傷他的心的孩子。

  他雖是文人出身,但三個兒子卻無一人願讀詩書,也無人打算赴試科考以繼承家業光大門楣,倒是個個皆對武學興致濃厚,自幼便離家各投師門,直到武藝大成後才返家。

  他早知這三個孩子的性格皆烈且殘,原本是想藉習武讓他們修身養性,萬萬料想不到卻成了反效果。他們在武藝學成後,一個個在外頭藉著高強的武藝和顯貴的家世,做盡喪良敗德之事,一再逼得他不得不以自身的官位,私下為他們庇護脫罪;因這三名劣子,他也從人人口中的清廉好官,變成口耳相傳的惡官。

  當他五十大壽也是梵瑟十五歲時,從不曾回家的梵瑟,特意自鳳陽山返家為他賀壽。就在那日,梵瑟頭一回見著了她那三名以狠心聲名大噪的兄長。

  從那日起,他的心頭開始覺得忐忑難安。

  素來不具任何手足之情的三個兒子,竟然在見著梵瑟之後,異口同聲的向他要求讓梵瑟返家長居,當時,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兒子們驚豔的表情,眼眸中的漾起異常炙烈的神采。看見兒子們這等神態,他頓時覺得背脊發寒,當下脫口回絕了兒子們頭一回對他的要求;但梵瑟在兄長們一聲聲要求下卻軟了心,點頭答應每月返家探視父兄一回。

  隨著梵瑟每月返家探親,他心頭的恐慌愈是加深。為了避免心中的惡感成真,縱使有百般不舍,他還是毅然決定讓梵瑟提早出閣,好應了算命師的話,名正言順的永不進梵家大門。

  此刻,梵家二少梵天殘吊兒郎當地橫坐在椅上,斜睨著眼、仰高下巴,毫不尊重地瞪向梵孤鴻。

  「你方才說什麼?」剛才他可有聽錯?這老頭說了什麼來著?

  「瑟兒在半個月後出閣。」梵孤鴻沉穩地重申。

  性格更暴烈的老二梵天焰從椅上跳了起來,「瑟兒才十六!」

  梵孤鴻深吸口氣,「十六足以為人婦。」兒子們的這種反應,完全不出他的意料,也正因如此,他更決定要將小女兒速速嫁出。

  梵家長子梵天變緩緩地抬起頭,冷冷地掃了父親一眼,眼神之冷冽,令梵孤鴻不禁打起冷顫。

  「瑟兒將下嫁何人?」他慢不經心的問,語氣不慍不火,與兩個急躁的弟弟大不相同。

  「我曾允諾鳳陽山之九宮掌門,其門下弟子若有人能取得天下策一名劍落霞劍,即將瑟兒嫁予為妻。」

  梵天焰嗤之以鼻,「落霞劍長埋在豔炎洞窟底,洞內烈焰之灼熱,天下無人能取那件曠世兵器。」九宮門的傳世之寶落霞劍,連九宮門主自己都無法拿到了,那批做徒弟約又有誰能拿得到?傳說那把劍會認主人的,若不是真命劍主,就算能忍受高熱下到豔炎洞底,也不能將插在石上的劍拔出。

  梵孤鴻得意地搖首,使梵天焰的氣焰頓時消了大半。

  「落霞劍已有人取得了?」梵天殘不信那把天下第一名劍已經有了真正的劍主。

  「正是。」

  總是將一切視為無物的梵天變臉上表情終於有了變化,眯細了一雙陰銳的眼。

  「是誰?」他正打算出發去取那把天下第一名劍,沒想到居然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蓋聶在上月初五已入洞取得落霞劍。」梵孤鴻對九宮門主的大弟子蓋聶欣賞有加,也十分滿意能將唯一的女兒嫁給他。

  梵天變的眼光轉冷,「蓋聶?」那個在江湖上處處搶盡他鋒頭的頭號對手?

  「九宮門主意屬將來由蓋聶繼承九宮門。」梵孤鴻更加抬高未來女婿的身價。

  梵天焰聽了猛地踢碎桌椅,順手砸了擺設的琉璃花燈、古玩玉器、雲母屏風,啷啷當當的碎裂聲,清清脆跪地在大廳迴響。

  他喘著氣大吼,「老子管他繼承什麼!區區一介武夫莽民,他配不上瑟兒!」他們是何等華貴的門弟,一個平民百姓也想高攀?

  「瑟兒與他青梅竹馬。」梵孤鴻對梵天焰的行為無動於衷,「她對蓋聶,比對整個鳳陽山上任何男子來得親近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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