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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兩人舉步踏進聞香樓時,穿堂處可見不少花娘打扮得花枝招展,迎來送往,易承雍無視花娘的靠近,逕自朝大廳而去,大廳裡人滿為患,賓客花娘高聲交談,教他眉頭深鎖。

  「你往那頭,一刻鐘後沒找到人便回馬車。」易承雍指著另一頭下著命令。

  護衛領命而去。

  易承雍吸了口氣踏進廳裡,嫌惡地避開人群,思索了下朝一旁長廊而去。

  他想,假設那人真是她目睹之人,必然知曉官兵正在尋他,自會挑選隱蔽之處躲藏,而樓上的包廂雖是隱密,但走得愈遠,碰見的人愈多,難保不會出事,所以必然會挑選較少人走動的路線。

  然而幾條長廊走完,甚至每間房前他都刻意停步留意,卻絲毫沒有她的聲響,眼看天色漸暗,他的眉頭漸攏。

  才一刻鐘,天色就暗得如黑夜,他腳步一轉決定往樓上找,走到二樓,與人錯身而過,他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看著男人扶著的姑娘。

  那姑娘像是失去了意識,就在男人騰手開門時,他瞧見了她的臉,他立即上前,在男人進房時尾隨而入。

  「你……」男人的話未說出口已經被劈昏。

  易承雍一把將雷持音拉進懷裡,探了探她的鼻息,再把了把她的脈,確定她可能只是聞了迷香昏厥並無大礙,教他心頭大石落地。

  瞪著狀似沉睡的她,放心的同時,惱怒油然而生。

  憑什麼他還得為她牽腸掛肚!

  可惱歸惱,他還是輕柔地將她打橫抱起,避開大廳,躍至聞香樓的園子離開。

  書房裡,易承雍坐在案桌後,聽著空汶回報搜索聞香樓的結果。

  「不管怎麼找,就是沒瞧見雷姑娘畫像上的男人。」空汶懊惱地垂著臉。

  易承雍淡聲道:「房裡那個男人呢?」他指的是帶雷持音進房的那個男人,畢竟她還昏 睡著,無法從她那裡問出什麼。

  「屬下問過了,他是聞香樓的恩客,是一家布莊的掌櫃,從東側的樓梯上樓,有個男人從後頭叫住他,說是把花娘轉送給他,屬下也找到與他一起上聞香樓尋歡的友人,證實他只是個尋常的布莊掌櫃。」

  線索又斷了。易承雍神色不變地看向外頭的天色,心想大概只能等她醒來再問個詳實。

  「空濟呢,還沒回來?」

  「回主子的話,空濟還在驛站,差人回報說他還在等另一份消息。」

  「知道了,你下去吧。」

  「主子,飯點到了,是否要擺膳了?」

  房裡的人還未清醒,他低聲吩咐,「晚點再說。」

  「是。」

  待空汶離開,他思索了下,走回寢房,下意識地看向珠簾裡,瞧雷持音似乎還沉沉睡著,不由得蹙眉想著,該不該讓大夫過府一趟?

  掀開珠簾,他踏進花罩裡,瞧她的姿態就跟他擱下時一樣,連動都沒動,眉心蹙得更深。

  她到底遇上什麼事?

  在他眼裡,她是個極其古怪的姑娘。一個姑娘三更半夜出現在亂葬崗,必定有不能言明的隱情,然而從她身上看不出絲毫的怨慰憤恨,甚至她還大膽地與他交易定約、與他並肩坐在一塊,笑容恣意怡然。

  美其形,雅其蘊,看似嬌柔卻藏著不容質疑的堅韌。

  從沒一個人能像她這般強行走到他的身邊,他周圍的人總是戴著面具靠近他,敬他的身分、懼他的兵權,猜忌他後又想除去他,一張張的笑臉後頭滿是謀算,醜陋又猙獰。

  可她的笑靨是恁地純淨絕塵,有時又像驕陽般璀燦,千變萬化,卻是再真實不過。

  她聰穎大膽,張狂放肆,總是無所畏懼地看著他,她甚至懂他面無表情底下的心緒,看出他從未浮現過的惱怒。

  為什麼?旁人不懂的,她憑什麼懂?

  他垂斂長睫瞅著睡夢中彷佛還帶著笑的她,在青樓裡許是沒遇上什麼惡事,要不在睡夢中怎麼還笑得出來?

  其實,他可以相信她的,她從來把心思攤在陽光下,只不過是因為身分疑點重重,才會教他無法釋疑。

  還有因為她像他逝去的母親。他總算明白她身上的熟悉感從何而來,是源自于她與母親性情的相似,母親是這天地間唯一能教他信任和眷戀的人。

  所以,他願意多給她一點機會,證明自己的眼光無誤。

  睡夢中的雷持音像是感覺被人注視著,羽翼般的長睫輕眨了幾下後,徐徐張眼,尚未瞧清是誰,就被覆蓋在身上的陰影嚇得退到內牆,戒備地抬眼。

  一見是他,她緊繃的心緒才鬆懈,「爺,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是嫌她被嚇得還不夠,他還要插上一腳是不是?

  她的埋怨像是嬌嗔,軟綿綿的控訴酥人心脾。

  「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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