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戲夫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刺你一劍再救你?」他笑道。「會不會太麻煩了?那是你跟璽殿下的事,璽殿下不記仇,我就沒理由動手。」

  「她恨我嗎?」他恐懼著,最後還是問出口。

  拔都掀唇輕笑。「那問天吧?」果然是個笨蛋,若真恨的話,哪可能還為了他特地前來?

  「三弟——」別老把話說一半,讓他很不踏實。

  他想知道答案,想確定是不是如自己所想的一樣,若是這回再猜錯,他……會沒有力氣振作。

  「誰是你三弟?」拔都哼了聲,鑽進鈾子裡,帶著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

  「三弟!」

  ***

  璽兒的骨灰瓶裡到底是裝了什麼?

  世於將握著與護身符懸在一塊的瓶子,抓起輕搖,聽得見裡頭有沙沙作響的聲音,每聽一回,就教他心痛一回,但現在他開始懷疑裡頭裝的東西,可就算他打開了,也看不見裡頭是什麼。

  幽然歎了聲,懶懶倚在床柱上,聽著外頭熱鬧的聲響。

  已經有多久沒聽見這府裡如此熱鬧了?

  他下意識地抬眼探向外頭,視線是晃動的線條,還依稀可見光源,他環視房內一圈,瞥見擺在架子上的乞巧娃娃。

  啊,怎會是兩隻?還是他眼花了?他看向自己的手,線條模糊,但確定是一隻,為何卻會將娃娃看成兩隻?

  他眯起黑眸起身,大手不確定地朝其中一個探去,另一隻大手朝另一隻抓去,果真是兩隻!

  怎會有兩隻?

  用眼看太吃力,他索性用手觸摸。那是一模一樣的娃娃,是朝霧一針一線縫出來的,而理該捧在手中的瓶子也消失不見……這是璽兒的乞巧娃娃!

  朝霧只做過兩隻,一隻給他,一隻給璽兒,璽兒的娃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經細想,他飛步來到大廳前的石板廣場,眯眼瞧著矗立的乞巧樓,樓前擺了長桌,擱滿鮮花素果,一群丫鬟廚娘在桌前穿著七色線,另一頭則搭了戲架子,今年傅年特地請戲班作了出戲。

  以往不想醫眼,現在世於將卻巴不得能馬上瞧清楚。

  他想知道爾玉到底長什麼樣子。

  「王爺。」

  一道纖秀的身影伴隨著喜悅的嗓聲,從乞巧樓前飛奔而來,他眯起眼,看不清楚,但總覺得這身形明明和璽兒是一模一樣的。

  「王爺,要開戲了,一道看,好嗎?」她氣喘吁吁地說。

  他垂眼瞅著她。

  太遠,他看不清楚。

  「王爺?」瞧他不斷貼近再貼近,爾玉不由得稍稍往後退了一些。「你看得見了?」

  「你退後做什麼?我會吃人嗎?」

  「話不是這樣說的,王爺不是說不愛別人太靠近的嗎?你突然靠近,要是我不小心摸了你腰上的瓶子,豈不是要被你廢了手筋?」說著,還是忍不住吃起夕顏骨灰瓶的醋了。

  「你在胡說什麼?」世於將眯起深邃瞳眸。「還在記恨我拿你當箭靶子?那不過是逗你,想聽你求饒而已,誰知道你吭都不吭一聲。」

  「沒人這樣逗的。」會出人命的好不好。

  他哼了聲,「本王從未出過差錯。」忍不住又踏近一步。「我年少時常玩蒙眼射箭,還沒人死在我箭下的。」

  這麼神?

  「我沒記恨那件事,只是聽說你曾廢了哪個清倌的手而已。」

  「誰要她胡亂碰我的瓶子?我說了不許任何人的手弄髒它。」頓了頓,他吸口氣。「但,你可以。」

  她一愕。「嗄?為什麼?」

  「因為……」

  「因為我是你的弟媳?」世于將黑眸閃過一絲痛苦。「你……真是拔都的妻?」

  「我……」她心間一窒,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突地聽見拔都在遠處高喊。

  「開戲了!」

  於是她抿起嘴,輕勾著他的手。「王爺,咱們一道去看戲吧,我沒看過,真想知道這乞巧節的由來呢。」

  世于將任她牽著,視野只看得見人影晃動,還有燦亮的煙火,但心卻沒來由地往下沉。

  因為,她沒有反駁。

  難道,一切都只是他想太多了?

  「王爺,坐這兒。」爾玉牽著他在長廊的錦面屏榻坐下,戲班就在正對面,戲伶正在開戲唱喜慶。

  七月初六,七夕前夜,是七夕節日最熱鬧的一夜。

  但他的心卻在不斷往下墜永無寧日地折磨著他,怕是至死也難休了。

  他不禁自嘲地笑著。

  戲班上頭唱著什麼戲,他什麼也沒聽見,卻突地聽見坐在身旁的爾玉說:「王爺,我剛才在乞巧樓前穿七色線,每條都穿過了呢。」

  「喔,你要我恭喜你和拔都有情人終成眷屬嗎?」他冷聲道。

  爾玉不解地回頭看著他。「穿七色線跟有情人終成眷屬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在乞巧樓前穿七色線,是象徵著在月光下穿針引線,若全穿過了,就代表你會跟心儀之人共結連理嗎?」他側眼覷著她。

  她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呢,沒聽朝霧這麼說……咳,我倒是聽人說過把蜘蛛放進瓶子裡,隔日瞧它有沒有結網,就知道有沒有乞得姻緣。」原來穿七色線是這麼大的學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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