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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誰家的姑娘生得這般俏?”馮玨裹著笑意問。

  方靜予猛地抬眼,卻見他笑得萬分俊魅,目光就落在芝蘭身上。他知不知他這種說話方式就跟市井流氓沒兩樣,很低俗下流。

  “馮二爺笑話奴家。”芝蘭嬌羞地低下頭。

  方靜予當場傻眼,愣怔地看著他從身旁走過,附在芝蘭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芝蘭隨即笑得滿臉羞紅。

  他這是當著她的面調戲她的丫鬟?

  她愣在原地,直到馮玨不知道又說了什麼,而後來到她面前,笑道:“文大夫人,跟你借個丫鬟,一會兒就還你。”

  “你要做什麼?”

  “秘密。”他意有所指的看向身後的芝蘭,笑問:“對不?”

  “對。”芝蘭馬上笑著回道。

  方靜予簡直傻眼,可眼下情況又容不得她說不,於是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芝蘭被他帶走,而且任誰都看得出芝蘭有意無意地貼近他,他卻好似渾然未覺,真教人不敢相信。

  她盯著他倆的身影消失在月門後,分不清心裡究竟是什麼滋味。

  半晌,她才勾唇笑得苦澀,原來她還挺自私的,自己不能要的,也不允許別人得到……可她憑什麼呢?她的身分一輩子都是文大夫人,他想做什麼,她沒有資格過問干涉。

  她是這般說服自己,但當他每次前來,目光再也不流連在她身上,甚至只為芝蘭而來時,她直覺得一口氣堵在心頭,極為鬱悶難受。

  方靜予微閉著眼,輕撫著她依舊戴在近肘處的銀鐲,回想那段時光是恁地快樂,如今反撲在她身上就有多痛。

  “娘,是不是哪兒疼了?”文羿用軟軟的童音問。

  她張開眼,就見兒子不知道何時跑到跟前,擔憂地輕搖著她的手肘。

  “這兒疼嗎?”他看到娘親方才一直揉撫著這兒。

  看著如今已經能跑能跳的兒子,方靜予喜笑顔開地將他摟進懷裡。“娘沒事,只要羿兒沒事,娘就沒事。”

  “真不疼嗎?還是這鐲子戴得太緊了?”他將銀鐲推了推,就見底真箍出了淺淺的痕跡,連忙朝上頭吹氣。“娘,這鐲子推得太近肘臂了,勒太緊了,就算是爹爹送的,你要藏起來,也犯不著累著自己。”

  聞言,她的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這孩子真會記事,她只說過一遍,他都記得了。

  她說:這銀鐲子是他爹送的,可她卻無法告訴他他的親爹其實是誰。她突然想起了屠大娘,想起了她被困夫家,心卻系在另一個男人身上,等到陰陽相隔才為他守墳。

  那份淒涼,她現在終能體會了。

  “娘,又想爹爹了嗎?”瞧她眸底蓄著淚,文羿伸臂環抱住她的頸項。“娘,爹爹最不愛娘哭了,娘別哭,爹爹送娘這鐲子,意喻著要與娘天長地久,哪怕爹爹先走了,這情分還是綿延不絕的,娘只要這麼想著爹爹就了好。”

  “天長……地久?”她呐呐地道。

  “嗯,爹爹當初教我讀書習字時,瞧見娘手上的鐲子,告訴我,送這鐲子給娘的人,表明的心意是與娘天長地久,綿延不絕的,可送鐲子的人就是爹爹,爹爹為何說得這般繞彎呢?”當初他問爹爹,但爹爹只是笑而不答。

  豆大的淚水倏地從杏眼滑落,她緊抿著唇不敢逸出半點哭聲。

  大爺……她是何其有幸得到大爺如此寬容對待,容下她的不清不白,容下了文羿這個孩子?她又是如何卑劣地傷了馮玨……她一直以為不過是短暫的時日,他轉眼就會將她遺忘,豈料,早在當年他就給了承諾,而她卻只能辜負他。

  她不是不想跟他走,只是有太多太多的責任牽絆著她,她不能放下文家,不能不替大爺申冤,更不能不替他的將來著想。

  她好想他,沒有一日停歇……明明已經出閣,明明大爺待她那般好,她卻是恁地不知羞恥,心裡想的念的都是馮玨,她根本無法與大爺同床,無法接受另一個男人。

  她無心傷人,卻傷了最疼她的兩個男人。

  “娘,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提起爹爹。”文羿瞧她掉淚,眼眶也跟著泛紅。

  方靜予吸了口氣,拿出手絹拭去了淚。“沒事,娘只是擔心你的身子,跟你提起爹爹無關,你別亂想,只要你將身子養壯,娘才能安心。”說著,她勉強地擠出笑意,輕點著兒子的鼻子。

  “都怪我不好,無端端生病了,害娘擔憂。”文羿面有愧色地道。

  “是娘不好,沒將你照顧好。”方靜予為了不讓兒子害怕,不想讓他知道文家人的心有多醜陋,謊稱他只是染了風寒。

  “不是娘的錯。”他軟聲安慰道,余光瞥見馮玨正從月門走來,隨即又跳又叫的。“馮叔叔。”

  就在他喊完時,瞧見芝蘭總是有意無意地想牽馮玨的手,教他不禁偏著頭,問:“娘,蘭姨這是在做什麼?”

  “不知道。”

  文羿疑惑抬眼,總覺得娘的語氣好冷漠,該不會是跟馮叔叔還是蘭姨吵架了吧?如果真是如此,他得要找個時間跟他倆說說。

  “文羿,身子都好了?”馮玨走到亭內,把將他抱起高舉。

  文羿壓根不怕高,興奮地叫道:“馮叔叔,我已經都好了,再高一點,再高一點!”

  馮玨聞言,乾脆將他往上一拋。

  眨眼間,文羿四平八穩地落在馮玨懷裡,還興奮地要求馮玨再來一次。

  “你這是在做什麼?”方靜予惱火地將文羿搶回來,怒目低斥,“可以將個孩子這般拋著玩嗎?”

  她方才還為這個男人感到愧疚難過,如今見他任著芝蘭跟前跟後,教她心底生起一把火,再見他這般耍玩著兒子,把怒火幾乎要沖天了。

  “他輕得很,我還可以拋更高,半點都傷不著他。”

  “馮二爺,我不管你有多了得,橫豎我不准你往後再這麼做,尤其羿兒才康復,你……往後不需要你再探視他,請你離開。”方靜予鐵了心下逐客令,無視文羿的掙扎,抱著他就要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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