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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魁二叔別自責,這事本就與你無關。”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她早就看淡了。

  在她恢復記憶後,她也想起了當初並非爺娘捨棄她,只是她遇劫前聽信了文二爺的話,以為連大爺都要捨棄自己,才讓她在失憶後將那份恐懼給植在心底。

  “你呢?你為什麼不願意回到二爺身邊?”

  “我剛恢復記憶的時候,是真的忘記了二爺,是成親後才想起的。”她回頭望著他,笑得苦澀。“魁二叔,大爺待我如至親,只想著怎麼護我周全,你認為我可以在那當頭丟下他離開嗎?”

  她說的虛實備半,事實上,她回文府之後,大爺為了顧全她,決定立刻成親給她名分,然而在大爺不曾碰過她的狀況下,她竟然有喜……那時的她,覺得自己背叛了大爺,心想清白已失她也臉再活下去。

  也就在大爺將她救回時,她一併想起了馮玨。

  然而想起了又如何?她已經是文大夫人,況且大爺也允諾會照顧她們母子,將羿兒視為己出,再說了,她本就配不上馮玨,更何況是在許人之後。

  “現在呢?”

  “魁二叔,我是個寡婦,我必須為外子守節。”而且大爺之死,至今沉冤未雪,不管要花多少年的時間,她都要將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靜予,在你離開之後,二爺發瘋似的找你,京城連發數封信,他就是不肯回去,要不是那時馮老爺病故,他是沒打算回京的。”

  方靜予垂眸不語。她知道,她將一切看在眼裡,在鋪子裡初見他時,她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可慶倖的是她撐住了,沒教他看穿絲毫。

  她也知道馮玨之所以帶她進豐水莊,許是以為進了莊子後,能讓她想起什麼……但是一切都太遲。

  §第九章 探探虛實

  “你不打算讓他知道你已經想起他了?”

  “何必呢?我不可能回到他身邊,就讓他以為我什麼都不記得,對彼此才是最好的。”這些年,她變了,不再是那個害怕被捨棄的來福,而他也已是獨當一面的皇商,他們之間本該不再有交集。

  突地,她想起了馮玨拿出的那封信,那確實是大爺的筆跡,可他為何要給馮玨寫信?就算他早知道當初救她的人是馮玨,也沒必要與他書信往來。

  李魁注視她良久,若有所思地道:“靜予,屠大娘走了。”

  “她……”

  “前年走的,她突然兩、三天未進莊子,我得了空去探望,才發現她躺在我大哥的墓旁,早已氣絕多時。”李魁搖頭輕歎。“她的身子原本就不怎麼好,哪兒不舒服也不說,可我在想,她那時許是知道大限已至,才會拖著身子躺到了墓旁。”

  方靜予面色凝重,不願去想像那樣的畫面。

  “後來,我通知了她的夫家,請求將她葬在我大哥身旁,他們不允……是啊,他們怎會答應,要是讓兩人合葬,他們的臉要往哪兒擱?最終,我也不知道屠大娘葬在哪裡,但我常會忍不住想,他們是否在黃泉之下重逢了。”

  她總覺得他話中有話,像是在提點她什麼。

  “我大哥那個人向來是個老實的,連調戲姑娘家都不敢,可他明知屠大娘是羅敷有夫,還是動情了,我不知道人的情感是如何,可人生在世不能相守,非得要等到黃泉路上重逢,你不覺得淒涼?”

  方靜予聽明白了,他是在提醒她要趁著尚在世時,別讓自己後悔,可是……她還能有什麼選擇?

  她要是不放手,要是讓文二爺察覺馮玨就是當年救她的人,只怕會挖出文羿的身世,最終可不只是她身敗名裂而已,貴為皇商的他一旦背負醜聞,恐怕汲汲營營到手的位置就不保了。

  她盡己所能的不想將他攪進文家的內鬥,然而他卻已經心細如發地替她策劃著,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光是對他冷漠就已教她用盡了全力,她是無法再對他殘忍的。

  “不說了,魁二叔早點回去歇息吧。”

  這是個無解的難題,她也不想解,現在的她只盼能重回文家,拿回原屬於大爺的一切,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至於虧欠馮玨的,註定得等來世才能還了。

  “可是……”李魁話到一半頓住,直瞪著她身後。

  方靜予見他表情不對,驀地回頭,就見馮玨站在暗處,她抓著帔子,心忖著他到底聽見了多少。

  “這麼晚了,你們在聊什麼?”馮玨的嗓音輕且啞,也不再明目張膽地凝睇著她。

  “落花生。”她指著田埂邊的落花生,想從他的神情裡找出端倪。“雨水有點多,總得巡巡是否積了水。”

  “那些落花生不過是皇上一時興起交給我的,種得活就種,種不活也無妨,天寒露重,文大夫人還是早點回房歇著吧,若是文大夫人有所顧忌的話,可以將丫鬟找來候在一旁。”

  聽出馮玨的話意,她明白他壓根沒聽見她和李魁的交談,也明白他是借此告訴她,他不會再對她無禮。

  “魁叔,早點歇著吧,這些落花生無礙的。”

  “好。”

  方靜予朝李魁欠了欠身,回頭朝馮玨的院落而去。

  一路上,馮玨始終走在她三步之後,像是在護送她回房。

  “多年前,我有個心怡的姑娘,她也總愛在四更天巡田。”

  方靜予頓了下,腳步卻未停。“那姑娘很懂農活?”難道,他還是聽見了什麼,所以在試探她?

  “是啊,當年我有一批萊菔還是她幫我栽活的。”馮玨放緩了腳步,看著四周,就是不看她的背影。“文大夫人與她極為相似,所以我一時情難自抑……往後不會了,可我畢竟犯了錯,要是有機會讓我彌補,務必告知我。”

  “馮二爺知錯能改便成,沒什麼好彌補的。”聽到最後,她明白了,他不是試探,他只是因為在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有感而發罷了,這讓她松了一口氣,心頭卻也漫上濃濃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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