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吾妻來福 | 上頁 下頁
一四


  他正忖著,門板被人一把推開,他回頭望去,就見郝多兒瞠圓了水眸,隨即又關上了門。

  馮玨攢起了眉。“郝姑娘,還不快進來。”

  “可、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他問著,感覺手中的長髮被搶了回去,回頭瞬間,他瞧見了她雪白的肩頸染上誘人的緋紅,更瞧見她胸前大片的雪脂凝膚,他立刻別開眼起身,這才明白郝多兒為何要關上門,而她又是為何難以置信。

  他不知道拉起了長髮竟一併拉開了被子和外袍……這情境,還有人證,她不會脅迫他納她為妾吧?

  “多兒,你趕緊來幫我,二爺不知道要怎麼照料人,我的腳快摔瘸了。”她有些哽咽的喚道。

  郝多兒猶豫了下,抱著衣服進來,瞧馮玨背對著床,她往床邊望去,驚見她膝上的傷口,急聲問:“這是怎麼著?好端端的怎麼又添了傷口?”

  “我起身時沒踩好凳子,結果就摔了下來,幸好二爺經過聽見我的喚聲,才把我給帶上床的。”

  馮玨沒回頭,但她的話意分明是替彼此避嫌。

  郝多兒瞧被子裡頭有件男子外袍,想起馮玨的坦蕩磊落,立刻明白是自個兒誤解他了,可女子清白之重要,二爺真不該莽撞的,不管怎樣都該等她來,或者將她給找來。

  “二爺,既然我已經來了,二爺還是先到外頭吧。”郝多兒委婉開口。

  “往後,別讓她一個人待著。”話落,馮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直到他回到賬房,才發現本是要交給她的藥瓶竟然還在身上,他到底是去做什麼的?他暗咒了聲,想將心思放回賬本上,可不知怎地,她那白晳染著緋紅的肩頸老是浮現在他腦海,他有些煩躁的閉了閉眼,又在心裡罵了自己幾句,心緒這才漸漸冷靜下來。

  萊菔苗葉大展,已分出數葉,底下更可見隆起的根,光是從葉子就能判斷出這些萊菔長得極好,可以預見一個多月後即將豐收。

  “是長得好,可這葉子太多,反倒吃了土裡的養分,折掉一些,可以讓萊菔長得更大更肥美。”她蹲在田埂間,指著上層的葉子,示範著如何折葉。“還有,收成後,記得這些葉子要切到根部,如此一來,可以保存得更久,不會因為放久而口感變差或變澀。”

  “原來還有這些道理。”經過這件事,李魁對她相當信服,要莊頭讓底下的莊戶趁今兒個天候好,趕緊折些葉子。

  “是啊。”她輕點著頭,像是想起什麼,又忙對著莊頭們道:“這葉子可別丟了,要是太老的,可以入肥,還脆嫩的,可以醃菜。”

  入冬的菜色極少,一般衣戶都會在入冬之前將一些菜醃漬起來,一來好封存,二來不怕入冬桌上沒菜味。

  “你倒是懂得多,忘了自個兒倒沒忘了其他技藝。”李魁低笑道。

  她乾笑一聲,一邊折著葉子道:“也許我是做了一輩子農活,所以才會把自個兒給忘了,沒忘了農活。”

  她疑惑抬眼。“魁叔?”怎麼她覺得他的口氣,像是識得未失憶前的她。

  李魁對上她的眸光,猶豫著該不該將他所知的事告訴她,可說與不說都教他倍感為難,畢竟就算說了,對她而言也不見得是樁好事。

  “誰讓你又跑到田裡的?”

  幾步處的聲響教兩人同時望去,是馮玨正徐步走來。

  “二爺,你回來了。”她揚笑喊著,拍了拍手站起身。

  二爺雖是在豐水莊等著萊菔採收,可是人壓根沒停歇過,天天到疏郢城附近收租和洽商,有時一去四、五天也是有的。

  馮玨淡淡地睨她一眼,目光隨即落在李魁身上。“李魁,我不是說了別讓她進田裡?”為何每每他回莊時,總見她賴在田裡,而李魁總在她身旁?

  李魁的年歲不小,已是三十好幾,妻子在幾年前去世,膝下無子,卻似乎沒有意願再續弦。

  “二爺……”面對他質問的目光,李魁直覺得啼笑皆非。

  “二爺,跟魁叔無關,我今兒個找魁叔是要問他之前那批空心的萊菔如何處置,適巧瞧見這葉子長得太多了,得摘掉一些,好讓品質更好,我是在跟他說該怎麼折而已。”怕魁叔受她牽累,她一鼓作氣地解釋道。

  馮玨睨了田埂上擱著的葉子,倒沒再追問什麼,只是淡聲道:“頭還疼嗎?”他要離開莊子的前兩天她又犯頭疼,服下了蒙御醫給的藥丸,緩解得較快,但不知有再發作否。

  “不疼,我找魁叔問那批萊菔,就是因為我想要挑些還成的做萊菔餅。”

  “萊菔餅?”

  “那可是睢縣的特產,在疏郢城也是隨處可見的吃食。”

  “擱了那麼久了,還成嗎?”

  “該是還成,畢竟已經入冬了,不至於全都壞了。”

  “想吃萊菔餅差人去買回來就是了,何必這麼麻煩?”

  “還能吃的何必浪費,況且不只做萊菔餅,下段的還能做成醃物,就連那些葉子我都不想浪費。”

  “怎麼,萊菔還有分段啊?”瞧她止不住嘴角的笑意,莫名地,他也被感染了好心情。

  “二爺,這可是學問呢,萊菔的上段清香,最適合爆炒或燉湯,而中段最是鮮甜,用來刨絲涼拌是一絕,最下段的偏辣,拿來醃漬最適當。”她搖頭晃腦地說著,有幾分夫子講課的模樣。“二爺,不是非得要在睢縣才能栽植出最好的萊菔,而是要依什麼土質什麼氣候為判斷,正所謂在適當的土質播種,適當的天候添肥,適當的時機除草,它就會在最適當的時刻收成。”

  馮玨瞅著她,笑意逐漸在唇角氾濫。“這麼懂萊菔?”

  “就懂得這一些。”她很謙虛的,只說她辦得到的。

  “姑娘、姑娘,你要的東西都備妥了,大娘們問你萊菔挑好了沒。”遠遠的,就聽見郝多兒喊道。

  “好,我馬上就來。”話落,她朝馮玨欠了欠身。“二爺,我要去挑萊菔了,一會兒餅要是煎好,馬上就給你送去。”

  在她走過身旁時,馮玨突地扣住她的手腕。“我突然發現你一直沒名沒姓的也不是辦法。”

  “二爺要給我取名嗎?”她也想要個名字,要不大夥兒都是姑娘姑娘叫著她,有時她壓根不知道是在喚她呢,況且二爺答允她留下,就是她的主子了,主子要替下人取個名是天經地義的。

  “來福吧。”

  李魁和他身後的爾剛聞言,不禁別開臉憋著笑。

  “怎、怎麼會是這種名字?”她愣愣地問。

  “來福不好嗎?”取萊菔的諧音,橫豎這萊菔之所以吉利,不就是名字討喜?萊菔來福,多念個幾次,福不來都不成。

  “可是咱們莊子裡養了條狗,那條狗叫福來……”她小聲地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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