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吾妻來福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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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前,李魁說了,多虧栽種之時,你提議要他將壟土堆高將行間挖深,所以這場大雨對正要破肚的萊菔半點影響都沒有,像你這樣的能手,我求之不得,為何要趕你走?”難得的,他特地做了解釋,只為讓她安心。 父親不曾給予他的安慰,他不吝給予同樣害怕被捨棄的人,況且她確實有才,哪怕來路不明,但至少他可以確定她對豐水莊是無害的。 她頓時喜笑顏開地道:“是啊,二爺,我真的有才,有我在二爺身邊,肯定可以幫上二爺許多忙,二爺要是不識才的話,那可是損失慘重了。”太好了,他肯留下她了,她可以留下來了! 瞧她邊笑邊掉淚,他緩緩地將目光移開。“得了,捧你幾句就讓你飛上天了。”他笑了,只因她放心了。 瞧,多麼簡單的事,父親卻怎麼也不肯做。 “是真的,只要讓我再多待一陣時日,二爺就知道我有多能幹,我會的事可多了。”她笑著,小手不斷抹去被笑意催落的淚水。 “要讓我知道你有多能幹,就將這湯藥喝下。”他端起擱在一旁幾上的湯藥,已經不那麼燙了,正好入喉。 她乖順地接過手,嘗了一口,眉頭倏地緊攏在一起。 “二爺,這藥……跟我之前喝的不同。”她怯怯地問,不敢嫌棄,卻忍不住舔著唇,只因這湯藥又腥又辣,而且……“這裡是哪裡?”她這才發現,這兒並不是她先前住的房。 “你忘了自個兒昏厥了?” 她偏頭想了下,想起自個兒巡田遇見他時突然頭痛難遏……“啊,二爺又找了大夫給我診治了?”所以湯藥的味道不一樣了。 “這幾日,你就暫時在這兒待著,我再讓郝姑娘過來陪你。” “二爺,我很好,我沒事。”像是怕他不信,她忍著腥辣將湯喝盡,勉強揚笑道:“萊菔破肚這段時日最是重要,我能……” “那些事有莊戶們處理,他們要是連這點事都做不好,我養他們做什麼?”他淡淡地打斷她未竟的話。 “可、可是我能……” “我可不養無用之人,你不把傷養好,就是逼我趕你走。” 看著他清冷的眸子,她很清楚他是言出必行,閉上嘴,不敢再多說什麼。 “再睡一會兒。” 她乖乖地躺下,看著依舊坐在床畔的他。 “頭還疼不疼?”他問話的口氣藏著他不自覺的溫柔。 “為何犯頭疼都沒說?”他這不是質問,更不是責難,而是莫名的憐惜。 愈是接近她,愈是明白她的心思,愈是將他倆的卑微祈求給重疊在一塊兒,可他不是他爹,沒有他爹的鐵石心腸,他知道怎麼做能讓她安心,因為那一直以來也是他心底渴望,卻從來沒有得到過的。 甚至,他敢說,只要他搞砸了這回,父親肯定就不要他了。他是嫡子,但還有個同母弟弟,最得母親疼愛的弟弟在馮府裡,父親嚴苛待他,母親眼裡只有弟弟,在外頭,人人拿城東家的馮王與他相比,不容他出半點差池。 他的處境艱辛,比誰都渴望得到一個眼裡只有自己的人,再不願被捨棄。 “我……”她垂著長睫,好半晌才道:“因為不是很疼,也不是常常疼,時好時壞的,我以為沒事的,卻給二爺添麻煩了。” 馮玨沒吭聲,只是瞅著她,他一眼就能看穿她沒說出的真正想法,她之所以不說,是不敢說,怕成為累贅,同他一樣,害怕被丟下。 “二爺,我說真的,真的是時好時壞,許是昨日大雨,我一夜未眠,今兒個才會疼得厥過去。”怕他不信她的身子正在恢復,她趕忙解釋。 “是前日。” “咦?” “你已經睡了一日夜了。”他淡道。 要不是她尚有一息,要不是蒙御醫信誓旦旦的保證,他幾乎要以為她熬不過去。 她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睡了一日夜。“嗯……肯定是因為我前日一夜未眠,才會睡得這般沉。” 馮玨看向窗外,思索著該不該將她的傷勢告訴她。 她這麼努力地想活下去,要是將蒙御醫診治後的結果告訴她,她會如何? “二爺,這一回我肯定不會睡得那般沉。” “嗯。”他不置可否地應道。 算了,何苦告訴她,又不是到了已經無路可走的地步,也許多喝幾帖藥,腦中的瘀血散了,便什麼事都沒有,他沒必要在這當頭嚇她。 忖著,突地聽見咕嚕咕嚕的聲響,他緩慢地調回目光,瞧她緊閉著眼像是以假寐掩飾他剛才聽見的聲響。 他涼涼地注視著她,直到咕嚕聲再響起,她臉色發窘地按住肚子,教他不自覺地逸出笑聲。 她聽見笑聲,將眼睛微微睜開一道縫偷覷著,揚笑時的他卸下淡漠,如清風拂面,本就俊美立體的五官更顯耀眼,像是人偶被注入了人氣,鮮活了起來,讓她不由得看直了眼。 馮玨並未察覺她的注視,逕自道:“爾剛。” “二爺。”守在門外的爾剛被他的笑聲給嚇得一愣一愣的,天曉得他有多久沒聽見二爺的笑聲了。 “差人備膳。” “是。” “多準備點,我怕喂不飽。”馮開的嘴角依舊抹著笑意。 待爾剛應聲離開後,她才小小聲地道:“二爺,我沒有很餓。”她只是肚子叫得大聲了點,不代表她餓到可以吃下一頭牛。 “你不餓,我餓了。” 她眨了眨眼。“二爺還沒用膳嗎?”她看向外頭的天色,有些陰,教她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時辰。 “托你的福,還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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