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萬兩小醫女 | 上頁 下頁
一一


  “……會是顏麗麼?”靜默的空檔裡,易水突地輕吐出一個人名。

  驀地,顏奎一雙大眼微瞠,愣愣地看向易水。

  太久沒聽人道出這個名字,而他是存心忘了這名字,才不會記得深鏤在心間抹不去的痛。

  房裡一陣靜默,沒有人吭上一聲,突地不遠處傳來碰撞聲伴隨著細微的求救聲,顏奎尚不及反應,便見花世澤已經開門循聲而去。

  “侯爺!”顏奎喊了聲,隨即跟著花世澤身後狂奔。

  已經不知道有多久不曾見過侯爺如此奔跑,這是好事,可一想到是為了那個假仙姑,他心裡就是不舒坦。

  侯爺向來就不是個好事之人,當年也正因為如此錯過解救柳九的時機,從此耿耿於懷,如今不過是一丁點細微的聲響,便教他不假思索而去。

  與他並肩而行的易水睨了他一眼。“難道你不知道侯爺一直想再見柳九姑娘一面,一如你很想再見顏麗一面?”

  顏奎不由得停下腳步,半晌難以回神。顏麗,他的七妹,唯一的同母妹妹,從小體弱,是他捧在掌心裡疼惜著的。若不是柳九醫術高超,若不是柳九能一直延著小七的一口氣,他對柳九一點好感皆無。

  那年,柳九被淹死在宮中湖泊,同年,因無人為小七施針,小七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而他沒能趕上見最後一面,咽下了悔恨,之後如往常度日,但誰都不知每當他一人獨處,他就憶起小七那總是蒼白卻又溫柔的笑臉。

  而她卻說,有個姑娘要她代為捎話,說一切安好,勿念……

  難道那個假仙姑真能看見什麼?

  二樓離樓梯口最遠的一間房,裡頭一片狼籍,桌倒櫃翻,地上還有著一灘灘怵目驚心的血跡。

  掌櫃的當場白了臉,心疼家具損失無處索賠。

  而裘化真臉色比躺在床上的男人更蒼白,幾乎可以說是一點血色都沒有,要不是她正在作畫,碰巧教她聽見外頭不尋常的腳步聲,提早翻桌擋人兼放聲尖叫,否則等那行人行動開始,她早就屍首分家了。

  花世澤淡淡瞥了眼房內,目光落在裘化真臉上,思索一會便朝易水使了個眼色。

  易水叫住了掌櫃的。“掌櫃的,這十兩銀子當是我家主子賠償你的,順便再替這兒的客人換間房。”

  掌櫃的正愁著,聽他這麼一說,隨即眉開眼笑地道:“這事好辦,小的馬上處理。”

  “不成,這人現在還動不得。”裘化真想也沒想地道。

  “為何?”花世澤淡問著。

  “這人還昏迷不醒,而我正對他施針,現在要是動他,入針點一旦鬆動就會止不住血,氣血不暢,他就活不了了。”

  “施針?”花世澤走到床邊,果真瞧見躺在床上的男人,從胸口一直到下腹,插上了不少銀針,而左肩上的傷幾乎劃至胸口,可見傷勢之重。他濃眉微揚,看了裘化真一眼,漫不經心地問:“為何不灸?”

  “灸能補能泄,而此人身受重傷,失血過多,就怕補不足泄,故先止血順氣再配以藥材,待清醒後再酌量而灸。”裘化真不假思索地道。

  “姑娘醫術不俗。”

  “……醫蔔本一家,算不上什麼。”其實她很想大聲地說:我是大夫啊!可如果想得到他的信任,恐怕得暫時再當神棍。

  想想,真嘔!

  “姑娘與這個男子又是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我只是很……”硬生生將倒黴兩個字咽下,再啟口,“昨兒個剛好在前往客棧的路上遇到這位身受重傷的公子,如今我暫住在城南賴府,不便帶他進賴府,只好先將他安置在客棧裡,不管怎地,總是得先醫好他身上的傷。”

  說來,她真的不是普通倒黴,昨兒個嘴饞得緊,哪怕已入夜還是堅持到客棧買饅頭,誰知道半路上就遇到這位公子,不想救的,又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只好想法子將他拖到客棧,讓掌櫃的差人將他給抬進房,連累她守了一晚,早上才回賴府睡了兩個時辰,便又趕過來看他傷勢是否穩定。

  正因為如此,今兒個才會遇到他們主從三人。

  “姑娘可與人結怨?”

  “呃……”這個問題相當微妙啊,她不怎麼確定。

  “我明白了。”花世澤一貫淡然。

  喂,你明白什麼了?裘化真無聲問著,見他主從三人站在一塊,其中一人偷覷了她幾眼。

  看什麼看,以為現在服軟姿態低,她就會對他好聲好氣嗎?錯了,她是個記仇的人,怎麼對她,她就以牙還牙!

  哼了聲,收回目光環顧屋裡,她忍不住皺鼻。這血腥味呀,到底要多久才消散得了?無奈歎著,順手拉起一張椅子,瞥見地上有個香囊,她拾起一聞,瞧著上頭精緻的鳳凰繡紋竟被利刃劃破。

  一鳳一凰的鳳凰於飛……驀地,她眼前晃過一幕,是一隻玉上鳳凰在她面前不住的晃動……

  “侯爺,若是依進門時所見,那幾個人並非正統練家子,而持刀者直往裡而去,目標該是床上那個男人。”易水輕聲道出他的看法,身後突地傳出聲響,他側眼望去,就見裘化真險些跌坐在地。

  易水無意伸出援手,卻見自家侯爺從身旁閃過,正意外之際,只見侯爺拿走了她手中的香囊。

  裘化真愣了下,抬眼望去,正巧對上花世澤那毫不掩飾的嫌惡之情。

  現在是怎樣?她做了什麼惹他嫌的事了?

  “幾位爺,這兒要稍作打理,要不請三位爺先回房,我在隔壁另辟了一間房讓姑娘暫歇。”掌櫃的見小二找來幾個雜工,忙不迭哈腰恭請。

  花世澤率先走出房,顏奎和易水隨即跟上。裘化真無奈歎口氣,瞄了眼床上的男人,只得先到隔壁房歇息,哪知房門都還沒掩上就被推開。

  她無言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再見他大方地踏進她暫歇的房,只能萬分不快地跟在他身後,然後搶先他一步坐下。

  身分尊貴又怎樣?要搞清楚,有求于人時該擺什麼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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