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萬兩小醫女 | 上頁 下頁
一〇


  「把人帶出去。」花世澤淡聲說,逕自在桌前入座。

  「是。」易水話落,隨即單手拖著倒地不起的偷襲者往外走,孔武有力的模樣和那張偏陰柔的俊臉完全不搭。

  顏奎就站在花世澤身後,斂笑的濃眉大眼利如刃,瞪得裘化真渾身不自在。

  她做了什麼要人瞪著自己瞧的事來著?又不是她要這個男人來救她的……啊,對了,她被救了呢。

  好半晌,裘化真才啟口道:「多謝這位爺出手相救。」雖然一陣兵荒馬亂,但她腦袋還算清楚,明白是她方才把話說得太重,逼得人家想從背後捅她一刀,她會反省,下次少說一點。

  「你……真看得見鬼魂?」花世澤平靜無波地問。

  他話一問出口,顏奎無奈地歎了口氣。那是神棍啊,怎麼侯爺明明不信江湖術士,卻每每遇到江湖術士就要湊前一問?

  方才明明就要上樓了,偏偏話聽到一半,侯爺又折返了。

  裘化真早已練就以不變應萬變的應對功夫,繼續吃著已經涼透的饅頭,反問一句。「不知閣下是——」如果沒聽錯,他後頭的男人是喚他侯爺的。

  一個身分如此尊貴的人,為何她竟對他有印象?

  「只管回答我的問題。」男人的口吻依舊平淡。

  「看得見,看不見又如何?」裘化真垂著睫,吃著饅頭配著牛肉片,哪怕已經餓慘了,可天生的好教養就是教她吃得優雅又慢條斯理。

  這真是樁麻煩事!她本以為只是暫時充當神棍混口飯吃,如今卻搞得自己不當神棍都不行!明明她是憑著真本事救人,偏偏大夥就硬喊她仙姑,要不就是有人出口尋釁……她何苦把自己搞得兩面不是人?

  話說她在賴家也賴得夠久了,不想當神棍就得準備離開,但要走,又該往哪去?昨兒個適巧救了個人,那人傷勢嚴重,至今未醒,怕是這幾天都走不了人,而眼前這個人……她抬眼稍稍打量了他一番,不禁暗歎是個天之驕子。

  別說那一身行頭,光瞧他的面相就知道他出身肯定尊貴,可惜面冷心也冷,硬生生糟蹋那張好皮相。

  不過,這樣的人找上江湖術士到底是想做什麼?

  一個心冷至無情的人,可不是能隨便唬騙的,一個不經意,她的下場肯定會比被拖出去的那個男人還要慘。

  可是,她記得他的臉……是不是該接近他,尋回她失去的記憶?也許她還有家人,也許家裡還有惦記她的人,或許多接近他,她就能找回記憶,這個想法讓她心動極了。

  因為,她實在不想再當神棍了!

  她明明有一把好醫術,可偏這重陽城就沒有女坐館大夫,累得她淪落成下流神棍,一想到往後得背著神棍之名度日,她就覺得委屈。

  不管怎樣,換個地方總是新的開始。忖著,偷覷了男人一眼,說服自己騙完最後一回,然後換個地方重新生活。

  裘化真正暗自下定決心時,便聽男人近乎冰冷地啟口,「到底看不看得見?」

  「看得見!」她沒好氣地應了聲,順便指指他身後的顏奎。「今兒個我遇見他時,他身邊有個姑娘還托我捎話呢,你要是不信可以問問他。」

  她這話說來壓根不心虛,只因她確實是看得見。如果他要求的只是這一點,那麼她就不算騙了。

  花世澤眉頭微揚,身後的顏奎隨即低聲道:「侯爺,這姑娘分明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她的話信不得。」

  裘化真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我都代她捎話了,你竟然說我是招搖撞騙的神棍?」

  「那好,你說,要你代為捎話的人是誰?」顏奎輕哼了聲。

  裘化真張了張嘴,真是無言了。「我怎會知道她是誰?難不成我還得先問過她姓名戶籍不成?」就說嘛,何必浪費唇舌捎話,分明就是吃力不討好還惹人嫌,簡直莫名其妙了她。

  「姑娘既然說不出那人是誰,這又怎能證實?」

  「要是我能畫出她的面貌呢?」

  「那就等姑娘畫出,便知真相。」

  裘化真簡直快氣炸了,連饅頭都不吃了。「好,就等我畫出來,屆時我再看你要怎麼謝我!」

  「在下等著。」顏奎撇嘴笑得尋釁。

  裘化真見坐著的花世澤不再發話,索性起身。「告辭。」看來,她必須好好思索,要怎麼親近這個男人。

  易水走回食堂,低聲道:「侯爺,該歇息了。」

  花世澤起身,跟著候在樓梯處的小二上樓,直到進了房才啟口,「顏奎。」

  「是。」

  「那位姑娘對你說了什麼?」

  顏奎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正色道:「那時我上客棧買酒菜,她適巧從我身旁走過,她說,有人要我代為捎話,一切安好,勿念。」

  身旁的易水不解地揚眉,便聽花世澤又問:「什麼意思?」

  「小的也不明白卻也不打算追問,因為那位姑娘尚未出現前,客棧裡正對她議論紛紛,說什麼她能隔空取藥,將藥塞進犯哮喘的病患嘴裡,當場藥到病除,又說什麼按了按胸口,昏厥的婦人馬上清醒……重陽城裡的百姓幾乎當她是仙姑了,只差沒對她跪地膜拜,可依屬下所見,不過是神棍之輩。」

  「喔?」

  「侯爺方才也瞧見了,她的態度輕慢,對方才那男人所言分明是虛實摻半,明顯就是個騙徒。」

  「我不在乎她是不是神棍,我只想知道她看不看得見鬼魂。」花世澤淡聲道。

  「侯爺……」

  「你倆素不相識,她卻兀自與你搭上話,非坑蒙拐騙,未貪圖你的錢財,你認為她的居心為何?」花世澤反問。

  顏奎不禁怔了下,但還是不死心地道:「也許她只是尚未找到機會下手罷了。」

  「要是缺了機會,方才就是絕佳的機會,她低聲下氣都來不及了,豈會對你怒目相向?」

  這話一出教顏奎頓住。這說法也通,但不知怎地他就是不肯不願信了那姑娘。「侯爺,不管如何,我是不信她的,好端端的,我身邊怎會有個姑娘要她代為捎話來著?」

  倒不是他天性防備,而是他莫名地排斥神棍一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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