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稻香太上皇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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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佟閉了閉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去棚子裡拿鋤頭,知不知道鋤頭長什麼樣子,一兩少爺?” “說來也巧,我還真不知道鋤頭長什麼樣子。”不是故意打斷她的思緒,而是他真不知道鋤頭生得什麼模樣,不想待會拿錯,惹她訕笑。 杜小佟頭痛地捧著額。“走。” 回頭拿出兩把鋤頭到前院,她示範如何翻土,如何整地,埋了稻草灰,攪和過後再掘成一列列的土墩。 光是這些工作,就足足讓他忙了一個早上。待用過午膳後,他又去端出一桶桶泡著水的紅薯莖,很意外早上枯黃的紅薯莖,這下子竟又鮮綠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他詫異不已。只因經他碰觸的花木皆會枯黃而死,不管再怎麼救治也沒用,可是這紅薯莖才一上午的時間……他不由看向籬邊的桑樹,竟猶如昨日般鮮綠,綠葉隨風沙沙作響。 他愣住了,無法理解。 “還杵在那兒做什麼?快搬呀。”杜小佟從前院走來,就見他端著水桶望著桑樹發愣。 他沒應聲,只是望向她半晌,才緩緩地朝前院走去。 難道是她?可她到底有什麼本事? 跟著杜小佟種植著紅薯,他以餘光偷覷著她。烈日當空,她的小臉被曬得紅撲撲的,她的長髮隨意挽成髻,此刻有幾綹從鬢邊滑落,被額邊的汗水浸濕,但她卻壓根不覺得苦,口中不斷地念念有詞。 “……你再怎麼盯著我,你今日還是只有紅薯可以吃。”她突地橫眼瞪來。 藺仲勳揚起眉,對於餐餐紅薯,他早已心裡有數,眼前引他注意的是——“你在跟誰說話?” “跟你,不然呢?”她用力地歎氣。真是的,留下他真是自找麻煩,沒能幫上多少忙,反倒是問題多如牛毛。 “在跟我說話之前,你一直念念有詞,到底在念什麼?”她的話是含在嘴裡,沒出半點聲響,從他的角度望去,他沒法子讀她的唇語。 “念……”她神色有點為難,有點羞澀,最終低聲道:“我在感謝紅薯。” “感謝紅薯?”他微眯起眼,稍稍退離她一點。敢情是個傻子?跟紅薯莖說話……病得挺重的。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感謝它有什麼不對?我感謝它活下來,感謝它替我長出碩 大鮮甜的紅薯……算了,跟你這種天之驕子說,你也聽不懂。”像他這種人,根本就不懂何謂感激,說再多都是白搭,浪費她的口水。 “你跟它說一說,它就真的會長出碩大鮮甜的紅薯?”有沒有這麼玄?所以只要他如法炮製,經他所碰觸的花草樹木,全都會死而復生? 杜小佟當他在嘲諷自己,懶得搭話,把工作交給他,逕自到田裡巡視水量,但一走到田裡,見秧苗綠黃交雜,教她愣在田埂上說不出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紅薯莖、桑樹、秧苗……這都是昨兒個他碰過的。 難道說,他是聽誰的命令,故意要毒死她的作物?但……沒有毒,她用銀針驗過了,再者枯黃也不是全數,就如這枯黃秧苗也是穿插著…… 她百思不透,更想不透自己招惹了誰,要說她的夫家王家,當初他們同意休離了她,可儘管她已非王家的人,也絕對不允她再改嫁,所以給了她一筆錢,要她一生守寡,要是他日她違逆了誓約,她就得賠上性命換得貞節牌坊。 但她不認為他和王家有什麼關係,儘管王家是富戶,但他的行為舉措皆有上位者的氣勢,那氣質是與生倶來的,意味著他的出身肯定高貴,非富賈即重臣之後。 而且雖不明白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麼,至少他還挺安分的,可是,這作物枯黃偏又是事實……思來想去,她歎口氣下田處理枯黃的秧苗,暫且先將這事丟到一旁。 翌日一早,杜小佟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原因無他,就出在前院那片紅薯田,放眼所見,幾乎所有紅薯莖都垂頭喪氣,而仔細端詳,即會發現,快枯死的紅薯莖全都是他栽種的,而她親手植的,全都還活得好好的。 這是什麼邪門事?她該要找他問清楚嗎?問他為何這麼做、可真是他所為? 這麼做也太愚蠢了,一目了然是他所為……但是,他又是如何不用毒而能讓農作枯萎? 一連兩天,搞得杜小佟一個頭兩個大,想了下,她最終決定—— “照顧包子?”藺仲勳詫道。 “包子的病情時好時壞,很讓人頭痛,沒人在旁看顧著,總教人不安心。”杜小佟臉不紅氣不喘地道。總不可能要她說,對他的懷疑已屆極限,她不能再放任他荼毒她的農作? 不管他是怎麼下手,又是為何如此做,最簡單的做法,就是別讓他靠近所有的農作。 藺仲勳微揚起眉,掃過外頭的紅薯田,心裡有數。 恐怕她已發現他的問題了……她對他的感覺會是厭惡、恐懼?年幼在宮中時,一回不慎被個女官瞧見他握在手中的含笑花瞬間凋零,她嚇得說不出話,他為此不快,也不想有流言傳出,於是找了個說詞將她賜死。 而她呢?垂眼瞅著她,她卻是望向他處不看他。是恐懼吧……那才是常人會有的反應,接下來,她是不是要開始想法子趕他離開? 省省吧,他要是不想走,誰也不能讓他走。 但眼下,他還是乖乖地踏進那群孩子的房間。這兒比他的房間大了些,裡頭有一張大通鋪,角落裡擺了兩張木板釘成的長桌,上頭擺著書和筆墨紙硯,猜想是他們的書案,而唐子征就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著。 藺仲勳往床畔一坐,托著腮,透過窗子望向外頭,杜小佟正在整理紅薯田,將已不能用的挖出,其餘的看不出她做何補救,只是像昨兒個一樣,對著紅薯田念念有詞。 念那些哪有用,昨兒個他也念了,可今兒個一瞧,還不是全枯了! 該死!他明明是人,卻不像個人!光是當個皇帝,他就已經當過了幾百回,一次又一次地重複他的人生,在三十歲死去,隨即又重回初生之時……他不是沒嘗試改變,但再怎麼改變也無濟於事。 時間一久,他的個性開始扭曲,開始恣意妄為,視人命為螻蟻,可一次次地重生讓他發現,一切均是天命定數,宮裡多死一百人,昆陽城就少死一百人,從洪荒到大旱轉變為瘟疫到蝗災,不管他如何阻止,該死的人數還是得死,而他這個最該死的卻總是在死後一再重生。 重複重複,不斷地重複,早已超過幾百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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