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廝守一生願意嗎? | 上頁 下頁
四一


  霎時間,食堂裡響起了竊竊私語——

  “可憐,肯定是那批貨拿不回來了。”

  “有人從去年八月被扣到現在,與其找人說情,倒不如拿銀子說情。”有人搭了話,說得萬分中肯。

  “你以為拿銀子就有用?一旦被刁難,貨物扣在倉裡,夠識相的乖乖將銀子交岀去,貨就立刻放行,可要是拖得久了,屆時還得再加罰一筆倉儲費用,是二十抽一,按天數算,要付的銀兩怕遠高過那筆貨價了。”

  “真是該死,常盈倉的人真是目無王法,這層層的稅到底是想逼死誰?”

  “不只是常盈倉,就連每艘船都要再抽一次水費,要是商旅從南方一路上來,這層層關卡抽下來,早就血本無歸了。”

  “商旅倒好,至少可以選別條路走,一些農才是真的慘,抽了丁稅再抽糧稅,甚至還被迫丟下農活上船押糧,結果還要再被抽一條船稅,更過分的是過了卞下這一段到京域,因為淤沙積底,吃水不太重,所以漕船不能走,得改淺底船,這下子又要將一船的糧分成兩到三艘的淺底船,一船又是一稅啊!”

  “不是說建了堤防會順便清淤積的嗎?”

  “唉,上頭撥下來的銀錢早就不知道被一段段吃到剩多少,真要清淤沙,大抵又是要咱們分攤了,卞下這一帶根本就不能住人,乾脆往青州去算了。”

  “我跟你說,都一樣,世道就是如此,橫豎天高皇帝遠,地方官員敢拿敢搶就是倚仗京裡管不到。”

  “可不是,就連船廠主事殺了常盈倉的主事,上頭一句話抹平,像啥事都沒發生。”

  “那肯定是銀兩擺不平,才會惹來殺身之禍,不過我聽人說,咱們這裡的船廠新主事,就是那個被殺的糧倉主事的嫡親兄長。”

  “欸,敢情是替他弟弟申冤來著?”

  “天曉得?這種世道還有兄友弟恭這種玩意兒嗎?”

  一群人譏刺嘲諷,訴說的全是抗爭不了的無奈,壓根沒有人瞧見那位杜老闆已經搖搖擺擺的上樓,連訴苦的力氣都沒了。

  而坐在角落的宇文恭和迎春將這些人閑嗑牙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兩人皆是神色一變,暗自思量。

  新任船廠主事是王恪,他的親弟便是王情,正是糧倉主事、昭華之夫……不是說是被捲進街上的打架而身亡嗎?內情竟是如此不堪。

  假設這些人說的不是流言而是實情,那麼,她可以理解昭華為何殺了李三才了。

  那日,她在濤風閣裡瞧見匆匆從一間上房離開的昭華,她快步走近,發現有個男人已倒臥在地,震愕之餘,她才會一路追到濤風閣外,結果沒追到她,反倒遇見了宇文。

  一會小二端菜上桌,迎春有些食不卻味地打量著一直不吭聲的宇文恭,猶豫著要不要將應昭華的事跟他說。

  “吃啊,怎麼不吃?”瞧她壓根沒動筷,宇文恭噙笑催促著。

  “他們……說的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市井裡的流言總是真假摻半,也不知道是真的多一點還是假的多一點,想了想,她決定將應昭華的事先丟到一旁,畢竟現在跟他說也於事無補。

  過幾天探探就知道了。

  迎春瞧他胸有成竹,甚至已擬定好計劃般,可問題是——

  “你沒有權限介入漕運。”就算是巡撫,也不能查漕運。

  “嗯,這事我自有想法,你別擔心。”

  迎春搞不懂他葫蘆裡賣什麼藥,但橫豎他都這麼說了,也只能由著他了。

  草草地用過膳後,小二領著兩人上了五樓最偏間的房,房間不大,一張床、桌、椅、榻,還有座屏風充當隔間。

  “小二哥,麻煩備點熱水,咱們想沐浴。”宇文恭說著,塞了碎銀給小二。

  小二收了銀錢,歡天喜地地備熱水去了。

  “床給你,我睡這兒。”宇文恭往門邊的竹榻一坐。

  “你哪睡得下?還是讓我睡竹榻就好。”他長手長腳,就算縮起來睡,也塞不進那張只能坐上兩人的竹榻。

  “你儘管睡床就是,要不……一起睡?”宇文恭打趣道。

  迎春魅眼瞪去,搞不凊他說的是真是假。以往他倆常在樹屋裡睡,但在她入朝為官之後就再沒有過了。

  她沒回應,宇文恭也不以為意,畢竟他只是說笑而已,不冀望她真會答允。

  不一會,小二領著人在屏風後的浴捅注滿了熱水。

  宇文恭大方地給了賞銀,待一干人離開後才道:“你先沐浴吧,一會我再洗。”

  “哪有女子先沐浴的道理,你先吧。”迎春在床邊整理著行囊。

  “要不,一起洗?”

  “色胚子!”迎春罵道。

  宇文恭慢條斯理地拉下覆在臉上的布巾,“說笑而已,怎麼當真了?”色胚子?她竟罵他色胚子?他的為人如何,她會不清楚嗎?況且這種事以往也不是沒發生過,那時怎麼就不曾聽她罵色胚子?

  “真是說笑?”要不要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個兒的表情有多認真。

  “你要是肯,我自然肯。”

  迎春眯眼瞪去,大有他膽敢再調戲人一句,她便要他那張臉明日腫到不敢岀見人。太久沒挨揍,忘記她的拳頭有多硬了是吧?

  宇文恭垂順地將布丟還給她,非常安分地坐在竹榻上。

  迎春狠瞪他一眼,回頭拿了貼身物正要繞向屏風後頭時,見他還坐在竹榻上,不禁問:“你還杵在那裡做什麼?”

  “不然?”宇文恭不解的問。

  “去外頭。”還要她教嗎?

  “為何?”

  迎春吸了口氣,壓抑著怒火,“一個姑娘家沐浴時,男子能在房內嗎?”這兒可是客棧的客房,並不是他宅子裡的寢房,還有外廳、內室和夾間,這裡就是一間房,隔著座屏風而已,要她怎麼寬衣解帶?

  “你這是信不過我,難不成我還能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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