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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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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春末,尹府產業多得是忙不完的活,還有多本賬冊要核算,然而,這些都不是教尹少竹快喘不過氣的主因。 “二爺,要不要歇會?” 尹氏錢莊的書房裡,破軍一見主子停筆,揉著眉心,隨即遞上熱茶。 “不了,時間差不多了嗎?”他眼也不抬地問。 破軍看看外頭的天色。“差不多了,已經準備要掌燈。” “那好,走吧。”連喝口熱茶的時間都沒有,尹少竹將賬本全部闔上之後,搭上一件對襟繡銀邊的玄色半肩,便往外走。 “是。”破軍將熱茶擱下,立刻跟上。 馬車已在錢莊外等候,待尹少竹一上馬車,隨即朝城北郊而去,準備陪新任巡撫宣玉璿游江。 來到江邊時,巨型畫舫早準備就緒,船首、船尾和帆桅處都已掛上燦亮燈火,甲飯上有不少花娘穿梭,甚至聽得到船艙裡傳來絲竹喧鬧聲。 “二爺,巡撫大人已在春臨號上。”一見尹少竹下馬車,在江邊等候的夥計立刻上前稟報,“聚富樓的大廚已上菜,也派了醉月樓的四大金釵來伺候大人。” “知道了。”他擺了擺手,示意夥計可以退下。 看著畫舫,他知道自己必須趕緊上畫舫,然而此刻他卻舉步維艱。 近日,備受宣玉璿的刁難,先是嫌棄初露苦澀,之後又質疑禦貢的數量太少,接著,又指漕運的破浪船有問題,聲稱幾個月前才造成的船,所以要船宮進行全盤檢查。 好不容易今日總算透過知府大人宋元熙將宣玉璿給約了出來,願意給他一個機會,好好地從頭“招待”他,這是一個拉攏宣玉璿的機會,他不該遲疑,然而一想到待會,必須強迫自己擺上笑臉,他就覺得生不如死。 “二爺,時候差不多了。”破軍在旁提醒。 “我知道。”尹少竹咬牙道。 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眼前就是要先想辦法,將宣玉璿安撫好,可他內心就是千百個不願意。 “二爺,忍忍吧。”跟每任巡撫周旋,建立友好關係,二爺向來是不遺餘力。“我知道宣大人特別討人厭,但畢竟是官呀。” “我知道。”他沉聲道。“只是不想見到他。” 歷任巡撫,哪一個不收賄分一杯羹的?畢竟巡撫出巡,代表的是皇上,官威蓋世,誰不賣他幾分面子,又怎能不從中撈點油水? 要撈,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吃相要好看點。 這些日子,他很清楚宣玉璿一方面是在不滿那日讓他空等,另一方面則是他摸清了尹府的底細,想獅子大開口。 “……是不是因為朱宓那晚沒將一百兩送到?”破軍遲疑著開口。 “跟朱宓無關,這人貪得無饜,就算真把一百兩黃金送到他面前,也滿足不了他。”尹少竹沉吟著,用力地抹了抹臉。“走吧。” “是。” 踩著沉重的腳步上了畫舫,甲板上的花娘一見到他,隨即欠了欠身,他沉著臉擺擺手,踏上木梯,走進二樓的船艙。 架在二樓的船艙,猶如樓臺造景,四面紗幔隨風飛揚,如今只東起一面,讓人得以方便進出。 踏進船艙,宣玉璿早已入座,四大金釵忙著喂他吃食飲酒,又是捶肩又是耳邊巧語,將他伺候得心花怒放。 “宣大人,真是對不住,錢莊有些事耽擱了。”踏進船艙的瞬間,他揚開自認為最溫煦的笑,哪怕心裡嘔得要死。 “無妨無妨。”宣玉璿笑得闔不攏嘴,長相雖然看似俊雅,然而臉上早已不見為官的熱情,眸底滿是貪婪。“只是,為何不見醉月樓的花魁?難不成是看不起本官?” 聽說江南花魁淩煙一雙勾魂眼教見著她的男人皆難以自持,不過想見她一面,代價也不小,必須夜拋千金,而且還得是達官顯貴,如今卻不見她前來伺候,教他有些不滿。 “大人誤解了,淩煙今兒個身體不適,所以未能前來伺候,還請大人見諒,過兩日,等她身體好些,必定要她前來服侍大人。”尹少竹笑道,在他對面坐下,掌心忍不住緊握成拳。 “這麼巧?” “淩煙也想見大人一面,畢竟可不是尋常人都能見到大人的。”偎在宣玉璿身旁的花娘若冬愛嬌地摟著他,吳儂軟語的聲調酥人肺腑。“可是,奴家就很慶倖淩煙今兒個沒來呢。” “為何?”宣玉璿笑睇著她。 “因為淩煙要是來了,大人肯定睬也不睬我一眼的。”若冬把臉枕在他肩頭。 “大人生得這般豐神俊秀,淩煙怎麼可能放過大人?而我又怎麼搶得過淩煙?” “你這丫頭這麼會說話,不如今兒個晚上就讓你來服侍本官。”宣玉璿輕掐著她滑膩的頰,色心大起。 “大人好討厭。”她嬌嗔著,欲拒還迎。 “大人,那咱們呢?”其他三位金釵也扯著他嬌嗲嗲地嗔問著。 “好好好,那就一道來。” 四位金釵極盡所能地曲意逢迎著,讓宣玉璿轉移了注意力,也讓尹少竹松了口氣。 這四位金釵,全是醉月樓裡的解語花,手段一流,嬌纏的功夫也不賴,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點了她們作陪、要讓宣玉璿醉在銷魂窩裡,不再刁難尹府。 尹少竹靜靜地啜著酒,等待最佳時機。 他看向外頭,畫舫緩緩地由東往西劃動著、甲板上不少下人走動,忙著上船艙添菜加酒,有的忙著端水送湯,而船艙外的樂伎手沒停過,一曲接著一曲,猶如天籟,但他卻置若罔聞,滿腦子計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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