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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能輕喚樊柏元的名字,代表著兩人交情不同,又或者是對方的身分高過平西侯這個頭銜,楊如瑄本是不甚在意的,卻覺得這男人有點眼熟,像是在哪見過,可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這種經驗對她來說可是少之又少,她的記憶力是出奇的好,幾乎是過目不忘,少有見過卻想不起,再者她見過的男人不多,要是見過了不可能忘的。

  但,她還真的想不起來。

  “如瑄,先帶允熙到別處吧。”

  “好。”一把抱起樊允熙,楊如瑄揚笑朝楊致堯和那位公子欠了欠身,隨即離去,才剛踏出花廳便聽見樊柏元喊了聲三公子。

  三公子?她好像也聽誰提過三公子……偏著頭想了下,依然怎麼也想不起來。

  “娘,去花園。”樊允熙揚起惹人憐愛的小臉,撒嬌道。

  “不成,今兒個得習字。”

  樊允熙嬌嫩嫩的小臉瞬間枯萎,逗笑了楊如瑄。

  “你爹派發了功課,你要是不寫,爹爹會生氣的,到時候娘就保不了你。”她說著,又想起墨條已經用完,尋思片刻,腳下轉了方向,朝樊柏元的書房而去。

  那裡離花廳近,而且裡頭文房四寶皆足,重要的是還有滿牆的書,她也好久沒好好地靜心看本書了,就趁著允熙習字的當頭,翻翻書打發時間也好。

  “允熙,去錦榻上坐好。”一進書房,她就吩咐兒子,自己先在書房角落備好火盆,再朝紫檀書案走去,卻見書案上擺著未完成的畫作。

  她有些意外,挪開紙鎮攤開一瞧,直覺這畫作頗特別,不像是一般山水潑墨畫,也不像單純的春景或冬景,而是將一大部分的山景城鎮描入畫中,要說是地圖,卻又比地圖要來得精細許多。

  重要的是,她觸到邊上的墨漬,而墨漬竟沾在她的手上,意味著這畫分明是剛才才畫的。

  默言有這般好畫功嗎?

  但,侯爺怎會允他坐在這兒作畫?就算默言真有把好畫功好了,就算侯爺喜歡他的畫作,但侯爺雙眼不能視,畫得再好也沒用,是不?

  “娘?”樊允熙坐在錦榻上,不解地喚著。

  “來了。”不再細想,她從紙盒裡取出一張紙,順手將筆墨硯搬到錦榻邊上的小矮幾,讓他就著矮幾習字。

  “娘,要寫什麼?”

  “昨兒個爹爹教你什麼?”她邊問,邊走向書牆。

  樊允熙抽了口氣。“我不記得了……”

  “那就……”她抽了一本精裝《論語》踅回。“就從第一篇開始。”

  樊允熙臉色發青。“娘,我看不懂……”他才兩歲,就算過完年,他也只是個三歲的孩子!

  他偷問過歲未央,歲未央說,他連自個兒的姓都不會寫呢,他至少會寫自個兒的名字了,相較之下他應該比歲未央強多了,對不?

  “沒關係,照著描寫就好,待會娘再寫一幅字讓你臨摹,再教你其意。”她走回書牆前找書。

  她進書房的機會不多,如今看來,書牆上的書大多以兵書居多,不過想想也對,侯爺本是將軍,讀兵法是正常的,不過書牆角落塞了幾個木匣,她抽出一隻,就見是一丈長的畫軸,徐徐拉開,和方才桌面的畫是同樣豪邁的畫風,且畫法一致,钜細靡遺地描繪出山城風光。

  她往案前的椅上一坐,眉頭微蹙著。

  描繪太平盛世底下的京都風光倒是不少,然這山城風光並不著重于城鎮的興盛衰敗,像是純粹記錄著什麼……這是默言畫的嗎?

  沒有落款,更沒有時日標示,真是奇怪的畫。不過畫得極好,深淺陰陽拉出立體風貌,這是極特別的畫技,但是畫這種毫無主題的畫到底要做什麼?

  “娘,我真的不會寫……”樊允熙可憐兮兮地求救著。

  被打斷思緒,楊如瑄乾脆把畫軸帶著,順便抽張紙,決定先寫幅字帖讓他好生臨摹,要不思緒老被打斷,她連要看本書都無法盡興。

  ***

  外頭天色陰霾,飄著霧氣,更添寒意,然花廳裡頭交談熱絡,爐火正燃著松果,滾得茶水噴發水霧,注入嵌玉紫砂壺,茶葉混合紫砂壺特有的香氣,驅走了滿室冷意,散發清新馥香。

  “楊家的瑄小姐要不是你訂下了,說不準她會成了我的側妃。”開口的是三公子,亦是當朝三皇子皇甫泱。

  樊柏元睨他一眼,替他斟了杯茶。“三公子和楊家倒是走得挺近的。”

  “楊家有個嗜書成癡的內閣學士,天天在我耳邊說著他有個多聰穎的妹子,可從不替我引見,真是吊人胃口,後來楊如涵出閣時,憑著恭王世子的堂弟身分,我去了一趟楊府,恰巧遇見楊如瑄,這一見果真是驚為天人,可惜那時她年歲尚幼,心想過個兩年再過府談親,誰知道……”皇甫泱笑了笑,以茶敬他。“被你給捷足先登了。”

  樊柏元揚眉,似笑非笑。“楊學士不引見,代表他頗有遠見,並非真是個只會讀死書的。”真是個傻哥哥,到處炫耀妹子,慶倖他腦袋還清醒,也夠聰穎,不想讓自家妹子被捲入皇族的鬥爭之中。

  “那倒是,也正因為他那般正氣,我特別喜歡跟他親近,畢竟他不似一般官員,心底想的和私底下做的永遠是兩套。”

  “依我看,三皇子也頗依賴致堯。”

  “誰要他當初一知道我的身分就死纏著我。”皇甫泱笑得無奈,舉手投足之間已有一股渾然天成的王者氣息,讓人不敢放肆。

  “三皇子,這話不是這麼說的,商與官本就密不可分,再者嚴格較論,我算是個巧商,不算奸商,要不三皇子早把我踢到天涯海角去了。”楊致堯抖了抖銀狐裘袍,以彰顯他也有淺薄的正氣。

  “是巧商,也得有本事,這回不會又把事辦砸了吧。”樊柏元替自個兒斟了杯茶淺啜,在他倆面前,他行動自如,無須隱瞞。

  “說什麼辦砸來著?上回根本就是你的計中計,我辦的是恰到好處。”

  “所以,你已經替楊如琪牽上線?”那夜過後,他要默言拿了筆錢賞給楊如琪,說是替她添行頭,她立刻興高采烈地出府採買。

  然,這銀兩豈有白花的道理,他奉上的每分錢,可都是穩賺不賠的子。

  “當然,我要副首輔家的二少爺攀上楊如琪,楊如琪一知道對方身分,說笑之後,隔兩日就把樊柏文給帶去了。”他這個巧商之所以說是巧,那是因為他交友滿天下,把所有的敵人都變成自個兒的朋友,上九流下九流皆有他的好友,當然也包括六皇子那一派的官員。

  行商嘛,人脈就等於錢脈,沒人會嫌人脈多的,只要能讓他賺錢的,管他是牛鬼蛇神都是好友。

  “我就是聽致堯提起這事兒,今兒個才趁著你府上空著,特地走這一趟的。”皇甫泱茶杯一擱,樊柏元立刻又斟上茶。“你要把自家弟弟牽上六皇弟一派,到底是有何用意?我想了老半天,依舊想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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