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棋子皇后·上 | 上頁 下頁
三十八


  她搖了搖頭。

  “沒什麼,我累了,想歇息,你也下去吧。”說著,她正欲躺下,卻不慎掃下擺在床邊的畫軸。

  蘇璘趕忙撿起攤開的畫軸,見著上頭的人,脫口道:“這是……楚嬤嬤?”

  梁歌雅猛地抬眼。

  “楚嬤嬤?”那畫像是皇上所畫,他說既然被她發現,那麼就不必藏起,可以讓他擱在床邊思念。

  而楚嬤嬤這名……孔貴妃剛提起過。

  “嗯,她是皇上的奶娘,可這兒怎會有她的畫像?”蘇璘不解極了。太子妃和太子都不曾見過楚嬤嬤,何以會收藏她的畫像?

  梁歌雅皺起眉。皇上的奶娘……這和他說的截然不同。

  “太子妃?”

  “蘇璘,你在宮中待了許久,對不對?”蘇璘年約四十開外,若按宮女十五歲進宮的慣例……興許九蓮出生之前,她便已在宮中。

  “是啊,奴婢十五歲進宮,在宮裡已有二十幾年。”

  “那麼你見過柳淑妃嗎?”她不著痕跡地試探著。

  “可知道她長得什麼模樣?”

  “柳淑妃面貌極為狐媚,也因為如此,當年皇上才會特別寵愛她。”蘇璘沒心眼地說,“太子妃怎會突然問起這些?”

  梁歌雅神情有些恍惚。蘇璘沒必要騙她,而她所形容的柳淑妃和畫像全然不同,那就代表……九蓮騙她。

  同理可證,孔貴妃那些話不完全是捏造的。楚嬤嬤既是皇上的奶娘,那麼就是有品的命婦,在後宮自然有輩分,壓得住眾嬪妃,真要狸貓換太子也不是辦不到,而九蓮肯定也知道這事,否則沒必要特地找出這畫像……照這狀祝,他是想派人除去楚嬤嬤吧。

  要真是如此,孔貴妃所有的推測極有可能都是真的。

  這項認知,讓她無力地倚在床柱上,嘗到了欲哭無淚的悲傷。

  “蘇璘,你說……為什麼太子要對付皇后?”她笑得側然。

  “太子沒有對付皇后!”蘇璘駁斥著。

  “太子妃不能聽信貴妃娘娘的片面之詞。”

  “那麼我問你,皇后為何要毒殺太子?”

  “雖然當初一度這麼懷疑,但後未想想,我不認為是皇后下的毒手。”

  “為何?”

  蘇璘歎了口氣。

  “太子妃,我初進宮時,是派在另一個繽妃身邊當差的,後來因為皇后生了死胎,長生宮和柳淑妃那兒的宮女一律遭到處決,人手一時不足,我才被調到長生宮伺候皇后。”

  梁歌雅垂眼。要是如此,蘇璘之所以可以存活至今,正是因為她並不知道當年是否真有狸貓換太子一事。

  那麼這事就不能對蘇璘提起,以免把事鬧開。

  “皇后不是個惡人,她只是無法愛太子而已,畢竟太子與皇后之子同日出世,一死一生,可以想見皇后的心情。”想起過往,蘇璘眼眶泛紅。

  “但太子那時畢竟是個孩子,希望得到皇后的疼愛,可皇后沒有辦法愛他,甚至還曾錯手傷他,那之後太子就變了,他不再奢望皇后的疼愛,更加獨立,什麼事都不勞煩皇后,就像個小大人,可有時他會在睡夢中哭醒,咽著眼淚倒下再睡。”

  梁歌雅不禁鼻酸。她從小就有人疼,作了惡夢驚醒,才剛哭出聲,爹娘必會跑來,抱著她又哄又親的……

  易地而處,她可以想像他為自保會變得多不擇手段。

  因為他沒被愛過,不懂被愛的感覺,想要的,只能用掠奪的。

  “有時,皇后會在夜裡偷偷進房看太子,抹去他臉上的淚痕,那清冷的表情有著心憐,可就是無法擁抱他,就算明知傷了他,她也無法低頭安撫他,其實,皇后對太子有母子情的,只是想到過世的孩子,她就……”

  梁歌雅疲憊地閉上眼。

  “我知道了,蘇璘,你退下吧。”

  “太子妃,太子迎娶你之後,奴婢覺得他有些改變,奴婢真的非常慶倖太子迎娶的是你。”

  梁歌雅露出虛弱的笑,朝她擺擺手,蘇璘欠了欠身退下。

  他有所改變嗎?她不知道,因為她並不識得之前的他。可眼下,她覺得他是可怕的,他佈局極早,步步為營,像個擅長等候的猛獸,靜心等著獵物上門,盯住了,往獵物咽喉一咬,不給任何活命的機會。

  可是,能怪他嗎?

  如果他已經發現自己的身世,為了自保,不除去敵人,他還能怎麼做?在這宮鬧裡,已不犯人,人也會犯已,不出擊,就只能等著被吞噬……這到底是誰的錯?

  是人……還是命?

  梁歌雅一夜未眠,而巳九蓮也沒回到東宮。於是一早她決定前往冷宮探視皇后,想從皇后口中找到答案。

  “太子妃想見皇后娘娘?”蘇璘詫問。

  “我不能見她嗎?還是說皇上下旨不准任何人見她?”梁歌雅儘管精神頹靡,但思路卻分外清晰。

  有些事她必須先找出答案,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皇上並未下過這樣的旨意,只是太子妃見皇后娘娘做什麼?”

  “依民間習俗,她算是我的婆婆,你昨兒個也說,不認為是皇后對太子下毒,既是如此,我就必須洗清皇后的冤屈。”

  蘇璘也覺得她說的有理,可是一一“就算太子妃見過皇后,也不見得能洗情皇后的冤屈,皇后是個極為沉定之人,她不說時,誰也別想從她口中問出什麼。”她雖然不清楚皇后為什麼完全不替自己辯解,但肯定是有她的理由,而這種情祝下,她不認為太子妃能問出什麼。

  “縱然洗刷不了冤屈,于情於理我也該去探望她。”

  至此,蘇璘終於點點頭,備了軟轎,領她前往後宮北角的冷宮。

  穿過後宮東西長廊,殿苑造景奇待,花木扶疏,整片海林已然錠放,白花裡摻著紅海,仿佛一片雪地染上了血。

  但來到冷宮,那斑駁的宮門不再朱紅,就連牆身都有明顯風蝕。

  蘇璘差人通報,待宮人回稟才得以進入冷宮,梁歌雅要蘇璘在外等候,獨自進了宮門。

  四下萬物調零,一如這宮裡年華老去的宮人,放眼所見雜草叢生,不過偏殿門口的那叢灌木林,倒是修整得頗為整齊……

  梁歌雅定睛一瞧,竟見一抹熟悉身影蹲在那裡忙碌著。

  “母后?”瞧情楚那抹身影,梁歌雅脫口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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