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尋妻千千日 | 上頁 下頁
十七


  祝西臨像是要解釋什麼,卻被他硬生生打斷,「梁豫要在押解昭廷回京前殺人滅口,本王不相信你不知道!可你做了什麼?沒有,你什麼都沒做,哪怕是提前告知昭廷這點小事你都沒做,你眼睜睜地看著昔日好友遭人滅門,一把火毀屍滅跡,讓他無法平反,永遠背負著罪臣之名,不能風光入殮,只能草席裹屍,草草掩埋!」

  這事積壓在他心裡十二年,沒一夜能睡得安穩,只因他沒能來得及救下好友,他讓天下損失了一個治水奇才!

  祝西臨緊抿著唇,臉上哪還有半點從容的笑,冷聲譏刺道「誰造成的?」

  宇文修瞪著他還未語,書房門已經被海青推開,沉聲道:「祝侍郎,適可而止!」

  宇文修沉聲道:「海青,出去!」

  「主子。」

  「出去!本王就想聽聽他想說什麼!」他暴喝了聲。

  海青猶豫了下,無奈地退出門外,掩上門前還多看了祝西臨一眼,只盼他適可而止。

  「說呀,誰造成的?」宇文修吸了口氣質問著。

  「不正是你?」祝西臨涼涼說道。

  海青在門外沉痛地閉上眼,在心裡將祝西臨罵了百兒八十遍。

  「本王?」

  「當初是誰舉薦昭廷南下淮州治水的?是誰在皇上面前屢建奇功,叫皇上誇讚連連?又是誰鋒芒畢露毫不遮掩,引來其他皇子眼紅?這一件件一樁樁,到底是誰先造了因才生了那個果!」祝西臨說得理直氣壯,怒目對視。

  宇文修握緊了拳,渾身微顫著,「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要本王別管那些百姓死活,讓百姓無安身立命之處?」

  「王爺的本意是對的,但是做法是錯的,鋒芒太露只會招來小人,昭廷前往淮州治水不久後,淮州又犯了水患,朝廷派下的賑災錢糧從京城送到淮州,一路上本就會被層層剝削,而敢在賑災錢糧上動手的會有誰?等到了淮州時,你以為還剩下多少?水患再犯,百姓死傷成千上萬,這筆帳要算在誰頭上?在這個絕佳時機,其他皇子要是不動手,不弄死昭廷毀你一隻臂膀,甚至借機取你的性命,還要他們等到什麼時候?」

  宇文修臉色刷白,高大身形搖搖欲墜。

  他知道,他心裡一直很清楚,昭廷極可能是因為自己而死,是他懦弱不敢承認,才會將心裡的恨與怨投射到祝西臨身上。

  其實……他才是兇手。

  祝西臨見他臉色慘白,沉默不語,哪裡還有半點當年的意氣風發和方才在他面前的張狂,心想自己是不是把話說重了。

  當年的秦王行事根本不留餘地,對於自己認定對的事,那是一條路走到底,壓根不管後果……但其實也不能怪罪他,只能說人心的貪婪與爭奪是連帝王都遏止不了的,一旦破壞了這些人的利益就會引來殺機,朝廷派系互相鬥爭,盤根錯節,誰也不能輕易撼動,更遑論當年他不過是個束髮之年的皇子,哪裡能窺見其中的危機。

  秦王當年為了救昭廷受了重傷,費了不少勁才救回,光是養傷就費了數年,如今雖然被封王,卻不再是受帝王重視的皇子,眼前手上無實權,講白一點就是個空殼王爺,在朝堂間早已無足輕重,閒散王爺的身分至少能保他安養天年,不受派系鬥爭之禍。

  見宇文修吭都不吭一聲,祝西臨莫名覺得有些內疚,緩和語氣道:「其實也不是你的錯,而是事情本就……」

  不等他說完,宇文修已經冷聲道:「皇家是不堪,可你祝家也是不遑多讓,一家子才剛回京就能找到管道買兇殺人,倒也是一絕。」

  看著祝西臨臉色微變,他心情好了些,接著道:「更絕的是你祝家的門風,可真是追求清白貞潔,一個外室之女被壞了名聲,不問前因後果就打算拿條白綾了事……皇家行事,也沒你祝家這股狠勁。」

  他讓暗衛去追查祝心璉為何在保安寺遇到歹人,後頭也一併查出祝老太太其實是打算拿條白綾要了結祝心璉的命。

  他可以不管,反正死的是祝西臨最心疼的女兒,但這事畢竟是他刻意鬧開,不管怎樣他也不能讓祝心璉沒死在兄姊手中,反倒死在他手上,要真讓她出事,他和祝家人又有何不同?這才有後續的賜婚。

  聽到這裡,祝西臨的臉色都刷白了。

  這混帳,他正內疚著,他就酸了他一把……他的家人做了什麼他怎會不知道?只是家事本就是最難處置,一個是老母親,一個是獨苗!但他終究有法子可治,只是需要時間。

  宇文修滿意勾笑道:「本王迎她為側妃,你該感謝本王才是。」

  若不是有他在,天曉得在她面前還有多少劫難等著她?

  「還不趕緊將昭廷的手稿交出來?」

  祝西臨無奈收回目光,在書架上取出一本冊子遞給他。

  「這不是昭廷親筆的手稿。」他隨手翻看了下便道。

  「那是我謄寫的,你也知道昭廷記事很隨興,總是隨手記下,是我找了時間把他畫的機具圖和幾份河川整治圖和各種治水方案謄寫下來,省得屆時找不到。」祝西臨懶懶解釋,而他沒說的是,如果當年不是他謄寫了一部分,恐怕連半張手稿都不會留下。

  宇文修沒應聲,只是翻看了幾頁後便將冊子收起,轉身就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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