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千年不哭 | 上頁 下頁


  “沒什麼,準備寫供狀吧,明兒個一早可有得忙了。”

  湯榮無奈又好笑,自己三更半夜不睡覺是趕來給人寫供狀來著?

  可不管怎樣,湯榮還是捧著狀紙,讓營兵將人從牢房裡一個個給領出來,原以為免不了得恫之以武才能讓他們交代清楚,豈料他都還沒開始問,他們竟迫不及待地將詳情說個钜細靡遺,就連中間人各收多少好處又是怎麼收,全都說得一清二楚,簡直是連條活路都不給人走了。

  烏玄度剛剛到底做了什麼,怎麼教這群權貴子弟一夜變了性子!

  是說,他又跑哪去了?真把這差事都丟給他了?!

  鎮天殿上,鴉雀無聲。

  藺少淵沉著臉看著湯榮遞上的供狀,底下文武百官面面相覷,搞不清那供狀是怎麼回事,最終只能恨恨地將目光盯在站在前頭的烏玄度身上,恨不得能沖向前去,一刀了結他。

  驀地,藺少淵發出一聲怒吼,百官一抬頭便見供狀滿天飛落,於是一個個跪下,高聲喊道:“皇上息怒。”

  “要朕如何息怒?!來人啊,即刻將五軍營提督、三千營提督、兵馬司指揮使、左軍都督和中軍都督全押進大理寺候審!”藺少淵一聲令下,身為帶刀侍衛的湯榮隨即帶著殿前衛前去逮人。

  “皇上息怒,皇上不能全看供狀的片面之詞,若是遭有心人士惡意指認,這豈不是陷諸位大人于不義?!”左都禦史隨即抬臉上奏。

  “是不是惡意指認,讓大理寺去查便知結果。”藺少淵話落,隨即沉聲再問:“烏提督,可還有事上奏?”

  “皇上,神機營虛銜領空餉一案尚未完結,臣會趕緊查個水落石出,而昨兒個,皇上賜給臣的提督府進了幾個宵小,趁夜竊盜,臣覺得古怪,這提督府不過是方修整好的府邸,並無古玩、金銀,怎會引來宵小?於是不動聲色地待宵小離開之後再讓侍衛跟上緝拿,卻意外發現……”烏玄度一貫冰冷的眼眸像是漫不經心地落在兵部尚書頭上。“宵小最終去了城外一幢莊子,那莊子的管事姓楚,聽說頗苛待莊戶,又常打著主子的名號在外頭收了不少好處。”

  “烏提督可有查清那楚管事的主子是誰?”

  “是一孟姓人家,是兵部尚書隔了幾房的族人。”

  “臣該死,臣不知族人竟出了這等賊子,臣愧對皇上!”兵部尚書抬臉時,滿是憤恨羞愧,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柱上,省得丟人現眼。

  “烏提督,為了不損及孟尚書的清譽,你可得要好生查清這宵小潛進提督府行竊,究竟是主子授命抑或者是自個兒心貪膽大,要查個詳實,毋枉毋縱,還孟尚書一個清白。”藺少淵語重心長地道。

  “臣遵旨。”淡淡的笑意浮在烏玄度唇角。

  真是有趣的帝王,年紀尚輕,倒已經很懂得如何在百官面前作戲,一擒一縱,拿捏得恰到好處,教殿上百官都忘了這宵小行竊一案,壓根不該歸他查辦呢。

  孟尚書一回兵部府衙,久候多時的孟委傑隨即迎向前,壓低聲道:“爹,那件事……”

  “別說了,被擺了一道!”孟尚書怒斥了聲。

  孟委傑眉頭深鎖,看了站在府衙外的侍衛一眼,跟著父親走進內堂才道:“他將這事往上呈報給皇上了?”他猜想,能教父親如此震怒,恐怕也唯有如此了。

  “那個臭小子竟然直接在早朝將這事說開,要不是我早有準備,恐怕這當頭我已經被押進大理寺了!”一想到自己被個毛頭小子給整得快烏紗帽不保,孟尚書就想手刃那小子。

  “爹,既然那小子如此張狂,這回咱們勢必要下重手了。”孟委傑面露殺意道。

  他早想除去烏玄度了,打一開始神機營提督的位置就該是他的,誰知道竟竄出烏玄度這個程咬金,才會讓朝堂上人人自危。

  “現在不得胡亂出手,皇上正盯著呢。”孟尚書冷哼了聲。“你當皇上真看重烏玄度?說穿了不過是枚棋子,烏玄度就算因為查案被暗殺,皇上也能揪著尾巴往上查。”

  更何況,皇上在朝堂上雖是給足他面子,明著要還他清白,實則是要烏玄度將這事徹查到底。

  “不動他,難不成就這樣眼睜睜地放任他繼續查案?要是查到了火器……”

  “誰說不動他了?只是這事得要從長計議,多經幾個人手,多繞幾個彎,把狀況搞得像是意外才成。”

  “意外嗎?”倒也不難辦。

  孟委傑腦袋裡已經翻出數個腹案,一想到能夠弄死烏玄度,這新仇舊恨總算能咽下了。

  前兩日明明就有幾分回春的味道,煦陽照得人懶洋洋的,可今兒個一起又是風雲變色,冷風刺骨又回冬,過了晌午,天色如墨,大街上的鋪子早已點上燈火。

  京城大街上的人潮,被這無故刮來的冷風吹進酒樓茶肆裡窩著,一時間各酒樓茶肆幾乎坐無虛席。

  其中以名聞遐邇的馮家酒樓為最,一樓食堂幾乎都被人潮佔據,大家連站著都要擠進馮家酒樓裡,全因為那酒樓新來的說書人。

  太平盛世裡,京城到處可見繁華,酒足飯飽後看出戲或是聽人說書,是近來京城人的小小消遣,而馮家酒樓這新來的說書人,唱作俱佳,引人入勝,說的全是稗官野史、鄉野奇聞,於是說書的時間一到,哪怕雪虐風饕,依舊抵擋不了京城人想聽戲的渴望。

  而這時,烏玄度也在酒樓二樓的雅房裡,窗子一推便能瞧見一樓食堂,不少權貴想聽戲都是搶先包下雅房,但烏玄度卻不是來聽戲的。

  “……玄度,四哥說了這麼多,你到底聽進去沒有?”烏玄鬥說到口渴,倒了杯茶解渴才發現茶水都半涼了。

  瞧,他都說了多久了,眼前這人跟死人沒兩樣,從頭到尾都沒吭聲。

  “說完了?”烏玄度淡聲問著。

  烏玄鬥聞言,簡直想吐血了。“玄度,這事不是鬧著玩的,你再細查下去,咱們烏家也會牽連在內……你也清楚咱們烏家這些年落敗不少,要是再犯上這事,那真是永無翻身的一日了。”

  烏玄鬥雖是一介商人,連官字邊都沒沾過,但仍有部分烏家族人在朝中謀了半大不小的官,別說大哥強迫他來,就連其他族人都是又哭又求的,逼得他不得不找這忙人六弟說情。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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