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騙倒閻王 | 上頁 下頁
三十六


  “夕央,怎麼不抱著呢?你向來不是最愛抱著我的頸子,在我耳邊說話嗎?”他貼著她微涼的頰,垂眼審視她,眼前竟是一片模糊不清,不管他怎麼托抱著她,她的身子還是不斷往下滑。“夕央?”

  他喚得好溫柔,他僅有的溫柔只為她所有。

  “她死了!你沒看見嗎?”朱見沅掙扎著爬起身,抹了抹唇角的血漬,咧嘴大笑,抓了另一把劍再沖來。

  “活該!活該!不從本王的意,就去死吧!”

  閻占夜眸色淒冷,緩緩橫睇,噬魂般地瞪視著他奔來,一手環抱著閻夕央的腰際,一手撥開劍身,伸長臂抓住他的頭。

  “憑什麼你得不到就想毀掉?你憑什麼?”

  適巧,外頭陣陣淩亂腳步聲沖進,閻占夜頭也不回,運勁的指幾乎快要掐入朱見沅的額際,痛得他無力掙扎。

  “爺,不要!”早一步沖進裡頭的厲風行見狀.不禁暴吼,快步沖向前。“都督到了,放開他,交由皇上審他!”

  閻占夜卻充耳不聞,怒眸瞪視著眼前人.咬牙怒喊,“給我去死!”

  啪的一聲,朱見沅的腦門爆裂,血漿四溢,當下倒地身亡。

  親眼見到這一幕,厲風行愣在幾步外,看見中劍的閻夕央更加震驚,而後頭陣陣腳步聲踏至,所有人都看見閻占夜殺了朱見沅。

  氣氛凝滯得可怕,現場鴉雀無聲。

  而閻占夜只是甩開滿手腥膩,立即將閻夕央打橫抱起,往廳外走,然而左軍都督徐威卻擋到他面前。

  “走開。”

  “閻爺,你殺了八王爺……”看向朱見沅不全的屍體,他面色凝重。

  “走開!我要帶我的愛妻求醫,誰敢擋在我面前?”閻占夜目色迷茫中迸現寒冽光痕,恍若理智失了七八分,一心只想救他懷中人,擋者則死。

  “先讓閻爺帶愛妻醫治。”談文從後頭走來,抬手要徐威先放行。“有事,本官負責。”

  廳外的人於是自動退開,讓閻占夜得以暢行無阻離開王爺府,東方盡和厲風行也立即趕上他的腳步。

  閻占夜奔如迅雷,在城東找著一家已打烊的醫館,一腳踹開門板,大吼,“給我出來!把大夫找來,否則我立刻燒了醫館!”

  守在醫館的小廝被這青面羅刹嚇著,趕緊沖到後院喚人,不一會便拉著衣衫不整的大夫沖到醫館裡。

  “醫好她!”閻占夜一把將大夫扯來。

  大夫被扯到竹榻邊,瞥見榻上女子背上插著一把劍,目測約莫插入幾寸深,內心不禁大叫:這怎麼醫?

  “要是救不了她,你也別想活了。”

  大夫一張老臉霎時與霜白的雙鬢齊白,整個人抖個不停,緩緩睇上身旁面無表情又詭邪冷厲的俊顏。

  這是哪來的索命閻王?他怎麼那麼倒黴,睡得好好的,竟被人揪起醫這幾乎沒呼吸的人……要他怎麼救?

  “聽著,你可以去找城內醫術更好的大夫過來替代你,只要有人醫得好她,我就饒過你,但要是醫不好,你們一個個都得跟著陪葬!”

  臨夜,大夫差著小廝滿城跑,將城裡所有頗具盛名的大夫都給找來,一個個拖下來當墊背。

  拔下了閻夕央背上的斷劍,傷口在桃花胎記上頭,十數位大夫試著塗抹各式藥末,遮掩住那朵因血而更顯豔紅的桃花,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後,總算讓出血降到最少,而後,熬藥的熬藥,包紮的包紮,個個愁雲慘霧,思忖應對之道。

  誰也沒有把握醫好人,只能恨著把自己找來的大夫,無端端地將自己扯入地獄門前。

  “大爺,這是姑娘的藥汁。”天欲亮前,一名大夫捧來燒燙的藥碗。

  坐在床畔的閻占夜冷冷抬眼,寒冽臉龐陰森難測。“喝了,救得回嗎?”

  “呃……這藥汁可以穩住姑娘心脈,多些體力,姑娘才熬得過去。”大夫不敢明說,眼前不過是姑且一試,只為了交差罷了。

  閻占夜先將趴伏在竹榻上的閻夕央扶起擁在懷裡,再一手接過藥碗吹涼之後,喝上一口,再緩緩俯首渡入她口中,就這樣一口又一口,喂足了一碗藥,然後輕順她淩亂的髮絲,讓她可以安穩地睡在他的胸前。

  他冷眼橫睇,房內的大夫立時退到外頭。

  房外——

  “本官奉皇上旨意緝拿閻爺,但念在閻爺對本官的恩情,本官可以在此等著閻爺隨本官走。”徐威臉色始終冷肅。

  “可是,夕央的傷勢……”東方盡看向掩上的房門。

  “東方,這不是小事,閻爺殺了八王爺,除了咱們的人馬瞧見之外,還有不少參與筵席的官員也目睹了這一幕,依我等的能力,根本保不住閻爺,消息早已傳進皇上耳裡,皇上怒不可遏。”談文也守在房門外。

  “哼,皇帝老子打一開始不就是要那混賬的命?如今爺替他辦著了,他反倒是翻臉不認人?”

  厲風行撇唇冷哼,倚在樹下,渾身緊繃。

  “風行!”東方盡趕緊制止。

  “我說錯了嗎?”

  “風行,皇上要的是一切如他所願,而不是讓八王爺死無全屍。”他歎口氣。“再怎麼說,八王爺是他的胞弟,就算想殺他,也不想見他落到這種下場。”

  “所以現在是要爺去一命抵一命?”厲風行冷眼瞪著外頭。“夕央命在旦夕,現在竟連爺的命都保不住?這到底是怎麼了?一場品玩賞,竟惹出這樣的風波,早知如此,當初死也要攔住他倆上京。”

  東方盡一語不發。這一直是他最怕的結果,可是,卻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總歸一句話,本官是領皇上的旨意而來,閻爺要是不跟本官走,那就是抗旨,是殺頭大罪。”徐威沉聲道。

  “難道就不能再緩一緩?夕央的狀況不穩,爺根本走不開身。”

  “本官頂多只能再等半個時辰。”徐威看向將亮的天色。

  “半個時辰?”

  一旁的談文思忖半晌,握了握拳。“先這麼著吧,我回宮面奏皇上,請皇上差使御醫醫治閻姑娘。如此一來,爺也比較走得開身,至少不至於落個抗旨之罪,至於殺害八王爺一事,我還能替爺說點情。”

  “多謝談大人。”東方盡滿面感激。

  談文拱拳先離開,房外十數位大夫候著,眼見東方天空破曉的一抹白開始吞噬夜色,房內突地傳來低啞的歌聲。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東方盡一怔,看向門板。

  這首詩,是當年夕央問起他時,他跳過不教的詩篇,沒多久,一夜路過爺的房外,他聽見了爺唱著這首詩,爺向來與夕央同床共眠,唱給誰聽的,毋需多問,如今再聽見,怎麼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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