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騙倒閻王 | 上頁 下頁


  「丫頭,你叫什麼名字?」閻占夜拐了張椅子坐在離床一步外,沉亮烏瞳眨也不眨地審視女娃沒有血色的嫩臉。

  女娃愣了一會,但哭聲很快再起,「嗚嗚……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她揉著眼,圓亮的水眸紅通通的。

  輕嘖了聲,他抿唇抑住惱意。「你為什麼會在那艘船上?」她是船上唯一存活的人,必定目擊整件事的經過,這就是他為什麼要特地將她帶回的主因。

  沒理會他的問話,她只是止不住地哭泣,「嗚嗚……」

  「不准哭!」他突地低咆了聲。

  女娃震了下,小嘴緊緊抿得發白,忍耐了好一會,鬥大的淚水在她圓圓的大眼裡轉呀轉的,眼看就要滑落,她更用力地瞠圓水眸,像是想把淚水給吸回去。

  見她這副極力忍耐的模樣,閻占夜歎了口氣,一把將她撈進懷裡。「哭什麼?我沒了爹娘都沒哭了,你哭什麼?」他喃著只有她聽得見的低語,口吻出乎意料的溫柔。

  被他抱在懷裡,女娃沒再抽抽噎噎,把小臉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沉勻的心跳,感覺像是安心了點。

  他低頭望著停止哭泣的她,微暑的天候,已換過衣裳的女娃身上只著了件素白中衣,微敞的襟口隱約可見系在她秀頸上的羊脂玉珮。

  「少主!」

  突然,門外傳來東方盡不若平時沉穩的聲調,閻占夜頓時渾身戒備,迅速將女娃丟還給一旁的婢女,抽出腰間軟劍的同時已經一併踢熄桌面的燭火。

  「給我待在裡頭!」

  火光熄滅之前,瞬間映照出他烏瞳內吊詭的亮痕,似乎可見他優美的唇正扯開愉悅的笑。下一刻,他已經竄出門外,如他所料,月光照射下,數不清的勁衣男子聚集在外頭。今晚確實是個肅清閻門的好日子!

  軟劍破空而去,在半空中狂如蛇信,急似擎雷,橫掃過一道道人影,鮮血不斷噴濺在他身上,他眼眨也不眨,唇角笑意逐凝漸濃。

  哀嚎聲還來不及逸出口,便已屍首分家,不過是眨眼工夫,簷廊外的庭院裡斷肢肉末碎落,濃重的腥膩氣味掩過夏夜的茉莉花香,黑暗之中,閻門當家大宅正上演慘不忍睹的內部整肅。

  「啊!」

  尖銳的女音傳來,閻占夜毫不猶豫地回身竄進房內,一腳踢飛斜倒的椅子,趁隙,毫不猶豫地揚劍刺穿被挾持的婢女以及男子,完全不受威脅,手段極其無情。

  女娃就坐在床榻上,目擊他一劍奪兩命,得發不出聲,只拿一雙水潤大眼直盯著。

  他在抽出劍的同時,對上她的眼,看見她眼底毫不掩飾的恐懼。

  「少主!風行帶人過來了!」東方盡一身藍袍被血染紅,手持長劍退進房內稟告。

  「捂著她的眼!別讓她瞧見!」閻占夜暗惱低咆,快步沖出房門外,加入未完的廝殺,直到夜盡。

  東方天際微亮時,閻占夜早已沐浴淨身,換上一襲墨黑鑲銀絲邊半臂,沒進主院,反倒是拐進了位在大宅西邊,屬於東方盡和厲風行的院落。

  才踏過拱門,便聽見細微聲響傳來。

  「這下怎麼好?洗個澡洗到娃兒不見,瞧少主待會怎麼整治咱們。」低聲埋怨的人是厲風行,他像在找什麼似的。

  「我瞧她像被嚇傻了,怎知道一晃眼就不見了?」東方盡暗惱回應,也一路從屋裡找到外頭。「總不能讓我沐浴時也帶著她吧。」

  不用問,閻占夜已經猜出了七八分。

  他垂下長睫暗忖了下,凝神靜聽,瞬地捕捉住一刹那細微的泣聲,他隨即朝聲音來源走去。

  「……少主?」厲風行瞥見他突然現身,愣了下。

  閻占夜沒理會他,逕自從他身旁踏進屋裡,轉過回廊,推開右手邊第一間房,筆直走到黑檀大床旁的梨木櫥櫃,輕輕拉開縫,光線灑落櫃中,就見一團柔白的身影蜷縮在裡面,小小的身子不斷地抖著,發現櫥門被打開,甚至打算再往裡頭藏。

  他面無表情地忖思,讓人猜不出他的思緒。直到東方盡和厲風行尾隨進房時,才淡淡開口,「丫頭,跟我回房。」

  沉朗的嗓音才逸口,躲在櫥櫃內的小身子明顯地一震,而後開始發出短而急促的抽噎聲。他微惱地打開櫥門,一把將她從裡頭撈出來,才發現她的小手用力地捂著雙眼。

  「……誰要你捂著眼?」他濃眉緊蹙,瞪著她咬到泛紫的唇。

  「哥哥不是要我不要看嗎……」她嬌軟的嗓音沙啞得嚇人。

  閻占夜愣了下,立即會意,烏瞳閃過一絲複雜光芒,近乎咬牙道:「你倒是聽話得緊,現在可以張開了。」

  女娃猶豫了下,濃密如扇的羽睫輕眨幾下後緩緩掀開,黑白分明的琉璃瞳眸直瞅著他,淚水瑩亮地聚在眸底,小嘴卻是用力抿得更緊。

  「你在做什麼?」他垂眼瞪著她。

  「你說……不准哭……」嫩白小臉皺得跟小包子沒兩樣。

  「哭!想哭就給我用力地哭!」

  止哭令一撤除,女娃哭得毫不壓抑,脆亮的哭聲哭得在場的三個少年都揪緊了心。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好可怕、好可怕……」她哭得柔腸寸斷,淚水如斷線珍珠鬥大落下,一顆顆重擊著閻占夜的心。

  可他沒哄她,只是抱著她坐在圓桌旁,任由她哭個痛快。

  約莫過了一刻鐘後,她哭得喘不過氣,總算停下,用力地抽著氣。他隨即替她倒了杯涼茶,喂她喝了兩口。

  「謝謝哥哥,我可以自己喝。」她抽著氣,小手接過青瓷杯,小口小口喝著,淚水還沾在羽睫上頭,但舉止卻相當優雅有禮,看得出她的出身肯定不差,教養得相當乖巧,甚至異常聽話。

  閻占夜注視她半晌,溫和開口,「丫頭,想起自己的名字了嗎?」

  她扁了扁嘴,搖搖頭,未束的烏亮髮絲隨著擺動蕩漾。

  「想起自己為何會搭上那艘商船了?」

  她還是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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