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娘娘回宮 | 上頁 下頁


  “……但我現在有更好的想法了,如今天下太平,守城將士可以擇地屯墾,待邊境有需要再前往,所以這丁口稅就可以廢除,再者要以田地範圍賦稅,倒不如以每年的收成做為賦稅標準,可以以農作或者更算為錢糧,再者要是由商家與農家訂契,賦稅則由商家支出。”

  “這豈不是要從商家身上剝兩層皮?”他原是驚詫他前頭的稅改方式,可聽到後頭無法認同。

  “當然不是,這訂契是依照兩方認為可行的價格進行,商家利字當頭,會不知道這稅給得值不值嗎?這般做法,除了避免農作被哄抬,農家為了得到好價錢,也會更加用心耕作或改良農作,再者也可以避免遇到澇旱時,卻還得上繳賦稅的窘境。”

  他直盯著公孫令的側臉,濃眉微攢地問:“可是並非每一處的農作皆能豐收,如此做法,對於地僻田瘠之處,根本不可能有商家前往訂契,豈不是不公平?”

  他皺眉,是因為這人壓根不像他以往識得的公孫。重賦苛稅是公孫接掌首輔之後,首推之政策,惹得民怨四起,而皇兄竟是樂觀其成。

  “應該這麼說吧,雒陽城東邊的寬林縣、孔德鎮和東南的綴林縣和洛德鎮等地都是大糧倉,那是因為浴佛河在寬林縣轉了個嚮往南,沖出大片腹地,成了道地的魚米之鄉,但東北邊上的連山鎮因為傍著燕嶺,又是浴佛河轉向前水流最兇猛之地,造成連山鎮雖有沃土卻難以成田,示廷認為咱們該怎麼做?”

  “公孫有何高見?”

  “咱們在浴佛河入隘口前挖出分支,建座攔水堰吧。”

  “……攔水堰?”

  “像一座大型水門,用來調節河水,如此一來就不怕浴佛河老是氾濫,二則一旦遇旱時,開閘門就可以引水灌田,豈不是一箭雙雕?”

  當時,他聽得一愣一愣,看著公孫令轉過臉來,那雙總是清冷的眸此刻熠熠發亮,躍躍欲試,像是夜空最燦爛的星子,撞進他毫無防備的心版上,烙下了痕跡,教他激動地緊握著他的手,熱切低喊,“公孫、公孫……”

  公孫令之所以能夠以年少之姿成為群輔之首,並非因為他是開朝世族之後,而是因為他聰穎而睿智。以往他總是用在旁門左道上,隨侍在皇兄左右,如今竟願意提點他。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當初他又何必……

  “公子,你先起來喝藥吧。”

  那相似且獨具特色的清朗聲嗓,教他緩緩張眼,額面上有個清涼觸感,教他不禁微眯起眼。

  “公子,你渾身發燙,我扶你起來喝藥。”鐘世珍把湯藥擱在花架上,想將他扶起,才發現他身形瘦歸瘦,但畢竟是男人,想扶坐起來還真不是件簡單的事。

  費了大半氣力,氣喘吁吁地扶著他倚在床柱邊上,連歇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她趕忙將藥碗端起,仔細吹得微溫才喂他。

  “公子,趕緊喝下吧,你這身上的熱度太高了,都怪我沒注意才會變成這樣。”鐘世珍對於自己的粗心大意氣極了,這種天候掉進河裡,哪可能不染風寒,都怪她太大意。

  闌示廷沒有抗拒,一口一口地喝下她喂的藥。

  “你再歇會,我就守在這兒,要是你的燒還是沒退,我會趕緊再熬一帖藥的,你別擔心。”她扶著他躺下,還未將他安置好,人竟被圈進他發燙的懷裡。“公子,你……”

  “你還會擔心我嗎,公孫……”他啞聲喃問。

  鐘世珍無奈歎口氣。人嘛,生病的時候最是脆弱,尤其已經病到意識不清的時候,真的不需要計較。

  “當然,我當然會擔心你,你好好睡一覺,也許睡醒了,病就好了。”嗯,從他的口中吐出第二個人名了,雖說搞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但是她不介意哄個病人,反正她又不會少一塊肉。

  “公孫……你才是我的病灶,你不在我的身邊,我才發現什麼都不重要了……”

  他帶著抑鬱的低喃傾訴,教鐘世珍黑白分明的大眼不禁轉了圈。

  哇,會不會太肉麻了點?原來公孫是他喜歡的對象,那之前他喊的熙兒咧?呃……想了下,她忍不住歎氣了。男人嘛,長得好看又有家世的話,在這年代,也許家裡早已經妻妾成群了,他才喊過兩個,算客氣了。

  只是,忍不住在心底小小嫌棄了他一下,虧他是她的天菜,但卻很不懂得潔身自愛呀。

  還好,她有自信扮一輩子的男人,更有個家容許她當個假男人,她壓根不需要在這個世界找個男人隨便湊合,同樣可以活得精采。

  想來,老天是疼她的,感恩。

  半夢半醒之間,總覺得身體被搖晃著,甚至是被踢踏著,然後——

  “鐘天衡,你這是在做什麼?爹爹不是跟你說過,這位叔叔發燒,正難過得緊,你怎麼可以爬上床踢叔叔?”

  闌示廷微攢起眉,聽著某人刻意壓低的聲音,混沌的腦袋費了點功夫才動了起來,想起自己的處境。

  “我才不管,他怎麼可以抱著爹爹?”

  “呃……不是抱著爹爹,是爹爹不小心跟著睡著了,因為爹爹——”像是想起什麼,鐘世珍趕忙回身探向他的額頭,確定他的溫度降了,這才松了口氣。

  天啊,她真的太不會照顧人了,要是他的熱度不降,燒到現在大概也燒壞了腦袋,她有這麼困嗎?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睡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裡,這事要是讓知瑤知道了……

  “天衡寶貝。”鐘世珍從闌示廷的懷裡掙脫,抱著寶貝兒子下床,笑得一臉諂媚。

  “我要跟姨娘說。”鐘天衡也笑著,卻是笑得又壞又惡劣。

  鐘世珍瞪著他。這小傢伙到底像誰?才三歲耶,到底是誰教他要脅人的?瞧瞧,那帶著邪氣的眉眼……才三歲耶!這小傢伙要是不好好矯正,往後不知道會不會變成什麼混世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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