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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你不是不敢,你是看她手中有杜虎符才沒動手,你難道不知道寡人將她奉為上卿,你敢斬她就等於欲斬寡人,視同謀逆……福盛,將這些人一併押出候館外立斬!”

  “大王,咱們不是有心犯罪,實是裨將軍有令,咱們不得不從!”

  “當下你等不得不從,但之後卻未上報大將軍,視為有共謀之心。”贏政眸色失溫,冷戾駭人。“寡人治軍用重典,你等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罪無可赦。”

  話落,他擺了擺手。

  福盛隨即命侍衛將人押下,明白大王在候館外斬首示眾,是為了殺雞儆猴。

  贏政充耳不聞陣陣求饒聲,坐在廳裡,心情還是煩躁不已。

  “大王。”

  贏政抬眼,就見樊於期從外頭走來。“何事?”

  “大王,斥侯回報,魏軍抓到了高漸離,獻給了魏王假。”說著,他已經呈上了竹簡。

  “高漸離?”贏政隨即攤開竹簡,一目十行看過,抬眼再問:“除此之外,可有荊軻的消息?”

  “大王,當初高漸離是跟著荊軻走的,高漸離既被抓,臣以為荊軻也許就在魏國,伺機搭救高漸離。”

  贏政覆上寒冰的俊顏總算有了幾分溫度,畢竟這是兩個月來頭一次得到關於荊軻的消息,要他如何不心喜?然,心喜的瞬間,他突地想起李斯曾提及,魏王假願以城池換荊軻……“難道魏王是故意抓了高漸離,誘引荊軻出現?”

  那混蛋老傢伙直到現在還覬覦卿卿?

  “大王?”

  “傳令李信、王賁南北夾攻,直入大樑,寡人要御駕親征魏國!”敢覬覦他的卿卿,他要讓魏王成為戰敗國主!

  盛暑之時,王賁率六萬大軍,引黃河水攻魏國大樑城,順利救出高漸離,但始終未見荊軻身影。

  “嗚嗚,我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跟著荊軻走的,不是嗎?”贏政臉色鐵青,雙手緊扣,就怕自己會因為高漸離煩人的哭聲而失手揍她。

  “嗚嗚……阿軻把我帶到邯鄲就把我給丟下了……”

  “她怎麼會無故把你給丟下了?”他目光兇殘地望著大門外,就是不看跪坐在地的淚人兒。

  旁人看來,她哭得梨花帶淚,惹人憐愛,但對他而言卻是如聞鬼哭神號,引他殺意漸生。

  “因為……嗚嗚……”

  “快說!”贏政不耐地站起身,門外的隨行侍衛一個個斂身門牆,不敢再偷看。

  高漸離顫巍巍地看著他,淚水無言墜落,楚楚可憐,惹人不舍。

  他深深吸了門氣,努力抿出笑來。“你慢慢說,不急,慢慢來,寡人等著。”

  今兒個如果不是想從她嘴裡挖出關於荊軻的消息,要不是看在她是荊軻好友的分上,她早就葬身黃河了。

  等她抽抽噎噎又哭了一刻鐘,眼看他耐性告罄之際,她終於說了。

  “阿軻說要送我去榆次,可我說不要,她就生氣了,就在近邯鄲時把我給丟下,那個晚上我就被魏軍給帶走了。”

  贏政沉吟了下,“那你可知她原本打算去哪兒?”

  “她好像是要去臨淄。”

  “她去那裡做什麼?”他不解。

  臨淄是齊國國都,他也沒聽過她有任何友人在齊國,況且依位置來說,如果她打算送高漸離去榆次的話,應該不會朝邯鄲附近而去。照她從邊境出發,前往榆次是該往西北方,但邯鄲是在西南處,這方位上落差頗大。

  “又好像說要去丹陽……”高漸離托著腮,眨著迷蒙大眼思索著。

  贏政眯眼瞪著她。丹陽是楚國城池……在魏國之南,他想,也許不用再往下問了,因為這個蠢女人根本就搞不清楚狀況,他真不懂荊軻怎會有這般不精明的好友。

  在問不出所以然來,又不能將她留在大樑的情況下,贏政只好將她帶回秦國,一來是替荊軻照顧好友,二來是盼能藉她將荊軻引回身邊。

  他真的無計可施了,畢竟他已在魏國派人搜尋個把月,依然沒有她的消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能回咸陽。

  畢竟,他離開咸陽已經大半年了,宮中有太多事等著他處理。

  在回程的路上,由於高漸離哭喊著走不動,贏政只好咬牙忍耐把她請上馬車,卻壓根沒瞧見夾道人潮裡,有抹熟悉的身影在瞥見他後,淡淡地轉開目光,和幾個男人無聲無息的離開。

  回到咸陽時,北風微起,已是入秋,教他不禁想起和荊軻的初遇,想不到眨眼就過了一年。

  他思念成傷,仍強打起精神打理國事,除了等待荊軻回返,不忘思索還有什麼法子可以逼她來見他,更擔憂她是否被縛被傷流落他處。

  不安和恐懼讓他更沒日夜的勤政理事,下令築數十條南通北往的馳道,教朝中百官莫不哀鴻遍野,壓根不需要上頭下令,他們私下爭相遣調能動用的人力到民間尋找荊軻的下落,就在一日上朝時——

  “大王,魏國有軍情回報,說是魏國民間流傳著大王乃是賢德之君,降城不屠,無罪之人不殺,因而魏國剩餘城池幾乎是不戰而降。”

  贏政原先聽到並不以為意,然而聽到最後時,他驀地起身,急聲問:“可有細查流言是從何處而起?”

  “大王,聽說這是約莫一個月前,鄴城裡有人如此獻計,勸守城將為百姓棄戰而降,雖不知對方是誰,但那守城將說了,來者共是三個男人,其中一個有把大鬍子,一個高頭大馬,最重要的是勸說的那人,只要一揚笑,猶如春融寒雪,大地回春。”王綰雖不識得另兩人是誰,但可以一揚笑就春回大地、流日燦爛的人,首推荊軻。

  “後來呢?可有聽說三人朝哪兒去?”贏政心急又難掩興奮的走下殿階,又問。

  “大王,臣差人細查了,是從鄴城一路往西,直到安邑。”王綰跟著興奮起來,彷佛荊軻已在眼前一般。

  “安邑?那豈不是接近上郡了?”

  “是啊!”等於就是秦魏交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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