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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兩軍對峙中,荊軻讓高欣將燕趙聯軍引到對秦軍有利的地形上,戰鼓一下,戰旗揮揚之際,假扮贏政的阿蕊揮舞著長劍,荊軻和蓋聶隨即縱馬如電,殺向聯軍的騎兵。

  阿蕊眯眼觀戰,就見對方的騎兵一出,弓箭手也待命發箭,她心一急,忘了自己正在假扮秦王,雙腿一夾馬腹,急馳而去,沖入前方戰團,長劍一揮,如銀光四射,橫掃千軍。

  後方兵馬見狀,壓根不需要高欣發令,士氣高昂地跟著沖向敵營。

  一場看似敵我懸殊的戰役,在阿蕊假扮贏政騙過秦兵的狀態下,硬是將十萬聯軍殺得落花流水,退至百里遠。

  樊于期為殿后守軍觀戰,再一次搖頭,懷疑荊軻非女兒身。

  瞧她戰得一身是血,殺氣騰騰,有誰相信她已經連著幾個口夜未闔眼?

  秦軍大勝歸營,莫不歡欣鼓舞,等候著下一場戰役,唯有荊軻清楚這只是暫時的,依燕太子丹多疑的性情,幾日後必定再挑戰火,眼前就只能等著王翦的大軍南下援救。

  回營後,她特地先沐浴,洗去一身血腥再回營帳照料贏政。

  “阿軻,去歇息吧,你的氣色很差。”徐夫人一見她,眉頭都快要打結了。

  “不了。”荊軻笑了笑,接手他的位置。“二師兄,你去瞧瞧大師兄吧,大師兄為了護我受了點傷。”

  “他被捅個十刀八劍都不會死,但你已經幾天沒闔眼了,再不睡,你會先倒下。”徐夫人沒好氣地道:“要不這床板挺寬的,你就挨著他躺一會兒,他要是有個動靜,你會馬上察覺。”

  荊軻撫著贏政長滿青髭的面頰。“二師兄,阿政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醒?”

  他心跳不勻,脈微氣弱,雖比起一開始要好上許多,但下了許多藥,病情卻再無起色。

  “阿軻,別擔心,這世上經我所醫治的,有沒救活的嗎?”

  “二師兄,你很少醫人,毒人比較多。”

  “……反正我說他能活就一定會活,清醒只是時間早晚,你就多點耐性。”徐夫人說了老半天,見她還是坐在床邊,只好搔搔頭先離開。

  荊軻靜靜地瞅著贏政,一會兒替他擦臉拭手腳,一會兒替他掖被收攏長髮,最終,才輕輕地握住他的手。

  她不敢闔眼,就怕會追不上他離去的速度。

  她一日夜一日夜地強撐著,他不清醒,她就不敢睡。

  過幾日,燕趙聯軍再動,已經接近駐軍地五十裡。慶倖的是,幾乎在同一日,王翦竟率領二十萬大軍前來支援,秦軍軍心大振。

  日落之前,荊軻以杜虎符下令,由王翦帶兵在破曉之際突襲聯軍,另外要阿蕊再次假扮贏政,走驛道引走其它刺客埋伏,再由她和蓋聶、樊於期領五千騎兵護送贏政,從魏國邊境回咸陽。

  一切準備就緒,日落後,斥侯出境偵察,其餘留守駐營,等待斥侯搜集消息後,破曉前再確定戰術。

  用過膳後,替贏政熬好了藥,荊軻踏進主帳裡。“二師兄,你去歇會兒,天亮之前咱們就得啟程了。”

  徐夫人看著她日漸憔悴的神色猶如枯萎的花,心疼得要命。“藥交給我灌,算我求你了,你去歇一歇吧。”他真的看不下去了,好幾次請大師兄出面,大師兄卻吊詭的不勸她,甚至還說他明白她的心情。

  明白個鬼!瞧瞧她那氣色,已經跟鬼差不多了!贏政日漸消瘦,她也跟著瘦了一圈,要是贏政不醒,她是打算跟他去死了是不是?!

  “二師兄,我不想打暈你,再費力拖你回帳。”她淡淡的道。

  他聽了吹鬍子瞪眼,悻悻然地溜了。他跑,他一定跑,因為他太清楚他唯一的師妹向來是個言出必行的狠角色。

  吹涼了湯藥,荊軻扶起贏政,一口一口慢慢喂著他喝藥。二師兄說這些藥並非解毒,純粹是要固元培氣的,剩下的只能靠他己身排毒。

  她已經不敢數他中毒後到現在已經幾天了,他的狀況只讓幾個領頭的將領知曉,以防軍中出現細作,但只要他不醒,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屆時的秦國將會陷入一團混亂,稱霸中原的君王恐將易主。

  多可怕,這竟是她造成的。

  打一開始刺殺秦王,她抱持著犠牲生命也在所不辭,認為自己是行正義之舉,為蒼生謀生路,可如今他因她而生死不明……她渾身發寒得不敢再往下想。

  她不怕死,但是她害怕失去他。

  思緒低落著,手上的藥碗一偏,湯藥從他的嘴角溢出,她回神輕拭,卻意外聽見他咳了一聲。

  荊軻直睇著倚在她肩窩的贏政,看著他微張開眼,聽到他用沙啞的嗓音開口說出連日來的第一句話——

  “卿……”

  她幾乎要放聲尖叫了,頓時熱淚盈眶,她想要回應他,但嘴一張,淚水就落了滿腮。

  “卿?”贏政費力地抬頭,卻迎上她腮邊的淚,驚詫望去,心急問道:“怎麼了……怎麼了……”他想問清楚些,可偏偏就是乏力得緊,就連說話都教他氣喘吁吁。

  荊軻顫著嘴唇,好半晌才擠出破碎的聲音,“阿政……”她緊緊地環抱住他短短幾日便過分消瘦的身子。

  “嗯?別哭……怎麼了?”他想要抱著她,可一點力都使不上。

  但,能夠教她主動地抱著自己……三不五時讓自己虛弱一點好像也不賴。不過,他捨不得見她掉淚,上一次她哭是因為喝醉,這一次……是因為他嗎?

  雖然虛弱得要命,雖然她哭得柔腸寸斷,但他卻咧嘴笑得萬般愉快。

  過了半晌,等荊軻哭夠了,才想起他初醒,趕忙問他是否餓了渴了,他搖了搖頭,只讓她勉強喂了一口水。

  “卿,現在狀況如何了?”

  荊軻扶著他躺下,才低聲將逃出燕國後發生的事都說過一遍,唯獨將高欣的刁難省略。

  “所以破曉出征嗎?”贏政問。

  “嗯,燕軍不擅夜間作戰,秦軍不熟悉地形,所以挑破曉之際是最有利的。”

  她伏在床邊與他對視。“我替你做了這些決定,有無不妥之處?”

  “沒有,你做得很好。”他笑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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