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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王綰登時臉色發白,自知他是猜錯了,但難道大王不是這般用意嗎,要不為何讓王翦率四十萬大軍守在中山?

  “諸卿的看法呢?”贏政再問。

  其它臣子的想法與王綰如出一轍,見王綰出錯了,一個個噤若寒蟬。

  正當贏政連罵都懶,欲斥退眾人時,荊軻淡淡啟口道:“大王的目標是魏國。”

  贏政驀地回頭,難掩欣喜地問:“何以見得?”

  “以近待遠,以逸待勞。”荊軻壓根沒有猜中的喜悅,心情反倒沉重。“以治理之名,行養兵之實,逐步圍困,待魏國察覺、反擊時,正是秦軍最強盛之時,魏國敢出手,就等著被殲滅,就算魏國不動,明年春將是秦軍的最佳時機。”

  李信和趙騰、辛勝恰巧夾住魏國的三方,魏國還能逃出生天嗎?只怕攻下魏國之後,下一個便是楚國了。

  任誰都想不到贏政竟這麼早就動起楚國的腦筋,畢竟楚國位在最富庶之地,亦是兵強馬壯,但當拿下魏國,三軍統整時,饒是楚軍也難敵正逢連勝、噬血如狂的秦軍。

  而守在中山的王翦,只要齊燕一方敢妄動,四十萬大軍便會傾巢而出,屠戮東北。

  如此用兵著實可怕,這天下……已經底定。

  贏政驀地站起身,難以置信荊軻竟將他的佈局看得如此透澈,教他無比狂喜,有股如獲至寶的酣暢。

  “確實如此,荊卿真是教寡人讚歎。”他說著,暗暗決定了,荊軻就是他要帶回仙境的隊友,他終於找到一個可以成為隊友的人才了,真是老天垂憐!“不過,寡人真正想要的是逼魏國自降,如此一來,形成對楚國的壓力,假以時日,也許寡人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不用血流成河,便可一統天下,百姓皆能安身立命。”

  他的誇讚對此刻的荊軻而言,無疑是另一記痛擊。

  他想要的竟是不流血的和平之戰……她也曾想過,戰事若能刃不見血乃是最上乘,但難度太高,可他卻……一個傳說中的暴君為何可以為天下百姓考慮如此周全。

  到底是欲行刺的她錯了,還是被謠傳為暴君的他錯了?

  她真的混亂了。

  贏政習慣了荊軻偶發的淡漠和殺氣,並不覺得荊軻的反應有何不妥,他又在諸臣面前大大誇讚荊軻一番之後,宣佈退朝,接著讓福隆送荊軻回太平殿,而他則是留在殿上,差內侍傳喚夏無且。

  不一會兒內侍急忙進殿,低聲道:“大王,夏太醫重病在床。”

  贏政震愕地起身,思忖今兒個進殿換藥的並不是夏無且,乾脆直接殺進尚藥局後方的官舍,就見夏無且臉色慘白,掙扎著要爬起身,最終還是抖著無力的身子倒回床榻上。

  “躺著就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沒差其它太醫替你診治?”贏政直盯著他蒼白的臉色和紫紺的唇,怎麼看都覺得……“該不會是有人對你下毒吧?”

  夏無且慘淡的眼眸閃動著淚光,顫著唇,無聲說著大王英明,他斷不可能道出事實,一旦揭發荊軻的惡行,連帶的也會掀出他私下媚藥,那結果可是死路一條,所以他自己慢慢解毒就好,就當是和荊軻數毒泯恩仇。

  只是一想起昨日荊軻那宛如惡鬼的神情,一把一把的媚藥毒藥全往他的嘴裡塞,他還是會忍不住躲在被子裡低泣。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到底是怎麼回事?”瞧他泫然欲泣的神情,贏政不禁退了兩步。

  “臣試藥,誤食了毒。”就當是如此吧。

  “你還承不承受得住?”

  “臣可以。”只是毒吞得有點多,需要一點時間解。“大王前來是?”

  贏政思忖了下,屏退了跟隨的內侍,走近床邊,低聲道:“寡人近日身子微恙。”

  “讓臣替大王把脈。”夏無且顫巍巍的伸出手,開始祈禱不是跟他下藥有關,否則他就死定了。

  贏政將手伸向他,讓他替自己號脈。

  一會兒,夏無且眉頭皺得都快可以夾死蚊子了,才虛弱地道:“大王無恙,脈搏沉穩,該說是身子強壯得緊才是。”

  贏政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皺起眉,更壓低音量道:“可前幾個晚上,寡人身下無端有了反應。”

  “大王正是氣盛之時,難免血氣方剛。”千萬不要懷疑到他頭上,他已經領罰了。

  “這也會連著兩天?”

  “兩天?”夏無且無力的垂著眼,小心應對道:“大王也許該恩寵哪位夫人才是。”

  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大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連著兩天有反應,身邊又剛好有個對象,出手就是了,誰敢說大王的不是,況且荊軻那種惡鬼就是需要大王這種暴君鎮壓!

  “打你進宮,你可有聽說寡人寵倖哪位夫人?”別說他沒時間,他根本就沒興趣。

  來到人間已經十幾年,他沒興趣沾染人間女子,更不曾起過興頭,不對,不管是天上人間,他對這件事就是沒興趣,所以他不該也不可能有反應,這裡頭透著不尋常的訊息,意味著他可能有恙,而他還沒跟荊軻培養出深厚情感,他還不能死。

  夏無且進宮也約莫十年了,倒真沒聽內侍那頭提起大王寵倖了誰,需不需要避子湯,換句話說,大王一直過著禁欲的生活,再換個角度想,大王該不會是……他偷偷地拉起被子遮住他俊美的臉龐,很怕被看上。

  “你這是在做什麼?”從來就是個很欠揍的模樣,現在露出唯恐發生不幸的恐懼嘴臉是怎樣?

  “臣怕過晦給大王。”他夏無且是誰呀,一點說詞信手拈來就能應付。“大王確實無恙,頂多有點上火,要真是有所需,自然得稍解,否則對身子反是戕害。”

  贏政未置一詞,只是在心底罵了聲庸醫。他千百年都這樣過,哪來的戕害?

  夏無且逮住機會進言。“其實大王身邊有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在,大王會將她留在寢殿,必然是因為大王對她有所……”

  房裡,突然一片靜悄悄。

  贏政推門而出,門外等候的內侍微抬眼詢問是否回殿時,余光瞥見夏無且癱睡的姿勢十分古怪,像是整個人都趴進床褥間,他是厥了嗎,不知道會不會被悶死?

  “回書房。”贏政口氣平淡地道,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同時心裡憤憤地想著,一個庸醫也敢胡亂揣測他的心思,將他對荊卿的心思想得那般邪惡污穢,踩他一腳是他節制了。

  荊軻讓福隆一路護送回太平殿,卻直挺挺地站在殿門口不肯踏入。

  “荊使節?”福隆站在身後低問道。

  “福大人,我能不能先回慶平閣一會兒?”

  “可否先讓在下請示大王?”

  “請。”荊軻假裝乖巧的踏進殿內,待福隆一離開,二話不說,兩腳踹暈代替福隆守在殿前的兩名內侍,隨即朝慶平閣而去。

  慶平閣外,侍衛正在操演,福盛帶著幾名軍頭沿列調整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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