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美人躍龍門 | 上頁 下頁


  她這陣子應該是吃飽睡足,腦袋再清明不過,但她怎麼覺得他的這席話,她每個字都聽得懂,但湊成一長串卻教她費疑猜了?

  他要她有點戒心,因為侍衛恐會對她出手,而出手與接手的兩造都是男人……換言之,在他眼裡,她是個男人,哪怕她長髮披落,他也認定她是個男人,把她當成男人對待,而且還提點她防備?

  荊軻頓時有些五味雜陳。

  一直以來,她最渴望的是有人可以無視她的容貌,把她當成男人看待,可以促膝長談,可以無視男女之防,但至今無人能做到,偏偏這個惡名滿天下的嬴政卻這般待她……

  “可有壓疼你?”

  她抬眼,就見他朝自己伸出手,輕而易舉地將她拉起身,還親自撣了撣她的衣裳,哪有什麼暴虐之氣。

  “寡人心底有主意了,你就儘管在這兒待下,寡人不會傷害你,更不會放任他人傷害你。”瞧瞧他,簡直是蒲柳之姿,方才一壓,他才發覺他比外表要來得纖瘦許多,如此麗人有此膽量,他欣賞都來不及了,絕不可能讓人傷他半分。

  聞言,荊軻的腦袋又糊成一片。

  她所面對的嬴政,似乎與外頭流傳的有所不同,還是……這只是他籠絡人的手段?

  直到她回到慶平閣,她還是未能理出頭緒,反倒是秦舞陽跟前跟後,問得她心煩,橫眼瞪去,他隨即乖得像只貓一般伏在一隅。

  未久,外室的門一開,兩名女子在侍衛的護送下踏入。

  “這是……”荊軻托著腮,懶懶的問。

  侍衛一見她的清豔之姿,猶如盛放牡丹,整張臉紅得彷佛要燒起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奴婢是大王派來伺候兩位的。”其中一名女子揚起輕淺笑意,扶柳之姿,笑若桃李,將一旁從貓再變成人的秦舞陽給迷得忘了家鄉在哪兒。

  荊軻濃眉微揚,突然間想明白了,原來嬴政不是將她當成男人看待,而是真的以為她是男人,虧她還感到有些開心,想不到嬴政只是個眼疾嚴重,眼殘的傢伙。

  不知怎地,意識到這個事實,她莫名覺得心底有把火悶燃著。

  半晌,荊軻淡聲道:“不用。”

  “可是大王……”

  “荊軻,話不是這麼說的,大王分明是要賞給我的。”秦舞陽立刻跳出來扞衛自己的福利。

  廢話,兩個貌美如花的侍婢,不是賞給他的,難不成是給她的嗎?

  “你想在我的房裡做什麼,嗯?”荊軻臉色一沉,肅殺之氣橫揚。

  秦舞陽的心卜通蔔通的狂跳,眼皮也跟著一抽一抽,連帶著手顫腳抖,可不管怎樣,在女人面前,他得維護己身尊嚴,於是他用力擠出聲音道:“後頭還有好幾間房。”

  “那你為何老是睡在我的床邊?”

  “我保護你啊!”他理直氣壯得……臉紅了。

  “保護我?”

  “對、對呀!”秦舞陽硬聲道,見她突地站到面前,硬生生高了他快半個頭,他一時羞惱的又道:“你只是現在比我高,我很快就會比你高了!”他才十三歲,正要抽長,等他長大她就知道了。

  “是嗎?”荊軻垂斂長睫,驀地襲向他,巧手往他肩頭一扳,右腳迅疾無影地橫掃他的雙膝,瞬間,他就像是和水的泥娃娃軟倒不起,臉色蒼白得連號哭的力氣都沒有。

  她不解地看著他,眉頭微微蹙起。

  真是奇怪,同樣的招式,她還減了七分力,秦舞陽就被她卸了肩和雙膝,怎麼嬴政卻一點反應皆無?難道他的武學如此高深,竟連她最熟練的近身格鬥都傷不了他半分?要真是如此,手無寸鐵想取他的性命,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許是只剩美人計了,得趁他正興起時動手,才有一絲生機。

  “姊……你……等一下再想……先救我……”

  荊軻回過神來,睨了秦舞陽一眼,瞧地上又濕了一片,不耐地咂著嘴,對著呆站在門口的侍衛道:“可以處理一下嗎?順便將這兩位姑娘送回,多謝。”

  兩個呆若木雞的侍婢被侍衛給請了出去,侍衛隨即又入內拎起了秦舞陽。

  “姊……疼啊……”救命啊,他是不是廢了?

  “囉嗦,等你打理好了再說。”

  秦舞陽淚流滿面,暗暗發誓,絕對絕對不要再惹荊軻不快,他寧可被一刀殺了也不要受這種折磨。

  當晚,荊軻替秦舞陽接上了關節,他從此乖得不敢再頂嘴。

  翌早,福盛笑容可掬地帶了一個非常高大的宮女前來。

  真不是荊軻要說,以女子而言,她的個頭算是相當高了,想不到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宮女的身高幾乎要和嬴政差不多,站在福盛的身邊,硬是讓福盛小了一號。

  “荊使節,這位是阿蕊,往後就侍在荊姑娘跟前。”福盛笑臉迎人地道。

  “奴婢阿蕊給大人請安。”阿蕊羞澀地垂下臉,期期艾艾地說著。

  “不用多禮。”荊軻漫不經心地應了聲,余光瞥向秦舞陽。

  正偷偷嘲笑阿蕊的身長和容貌的秦舞陽嚇得連忙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

  “奴婢馬上給大人備膳。”阿蕊怯聲道。

  “嗯。”荊軻懶懶的應了聲,見福盛還沒走,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對了,從今天開始,由在下看守慶平閣。”福盛苦笑道。

  “福大人是衛尉大人,管的是守門衛,讓福大人看守慶平閣,未免大材小用。”

  “由此可見大王對荊使節的看重。”事實上,同儕莫不看重荊軻,就盼能利用她分散大王的注意力,讓大夥能夠喘口氣。

  雖然大王有心一統天下是極好,但這一統天下也不是短短幾年就辦得到的,可偏偏大王不知道心急什麼,一方面減稅加徵傜役,調糧又調匠人打造各式輜具,另一方面又著手河水整治、設驛亭,可天曉得眼下才剛接收韓、趙共五十來座城池,這沿路的驛亭和水治讓管錢的治粟內史和治水的少府瀕臨崩潰邊緣,羅少府前兒個上吊是被他給搶救下來的。

  大王派了統整關中的內史前往處理韓、趙兩國的國庫,硬是要把銀兩給榨出來,才沒逼死另一個準備跳河的治粟內史大人。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為了備戰,現在連宮中馬匹都盡出,昨兒個晚上太僕找他喝酒,哭了一夜,他都跟著鼻酸了,急速外弛內張的結果,就是讓一票臣子常常聚在一塊喝悶酒卻難解愁,可是大王矢志統一天下,他們還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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