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米蟲的缸中夫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嗚嗚,她不是故意的,可是他突然這樣待她,她自然害臊的想推拒,偏偏一時忘了斟酌力道……

  福至瞪著房頂,瞬間有不少畫面在他眼前重疊浮現,陌生的場景、熟悉的人物不斷地交錯,既亂又痛的讓他閉上了眼。

  “福至,你是不是撞傷哪了?”見他躺著動也下動,米乃祿不禁急著下床查看。

  再張眼,眼前的米乃祿逐漸模糊,他心頭一驚,閉了閉眼,腦中卻浮現一座奢華的屋舍,那裡有著琉璃瓦,烏玉打造的廊簷,珍珠簾、金雕牆、翡翠屏風……偌大的屋舍卻冷清得一點人聲都沒有,只有一個人獨坐大廳。

  那人有張絕世無儔的俊臉,卻也同時擁有孤獨無比的靈魂,那人是——

  “福至,你不要嚇我!”米乃祿輕搖著他,秀美瞳眸寫滿擔憂與自責。“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自己的力氣很大,可是這也不能怪我,你突然摸我,我會很害羞……我我我不知所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福至眯眼看她,記得她是誰,終於,也想起自己是誰。

  “……我沒事。”

  “福至……”瞧他緩緩坐起身,她總算稍稍安了心。

  “沒事,是我不好。”他笑著,牽她坐回床上。“你大病剛好,還是早點歇著,要不然再犯病可就糟了。”

  “你你……不會生我的氣吧?”她羞澀地垂下眼。

  “不會。倒是你,要早點歇息。”他還要感謝她呢,幸好她推他一把,要不他的記憶不知道要等到何時才會恢復。

  側眼探向剛剛放在花架上的米缸,他掩不住笑意。

  一開始,他就是為了米家的白玉米缸而來喚日城,豈料在善若寺卻莫名遭人襲擊而跌落至後山,醒來時,他已被米家千金所救,現在她甚至親手將米缸交到他手中,真可謂得來全不費功夫,簡直像是命中註定——

  命中註定?這四個宇,教他微擰起濃眉。

  “福至,其實我是要告訴你,如果你想跟那個人回家的話,我不會阻止,只是——”她躺上床,看著他把玩米缸的動作,小聲說:“我希望,要是你離開這裡之後恢復記憶,看到米缸就可以馬上想起我……當然,要走的話,明天跟爹說過再走。”這是她把米缸交給他的另一個用意,要他記住她,不忘。

  他頓住,心裡有股陌生的異樣熱流又在流竄,可這回,他選擇用力抹除。

  安靜的守在床邊,直到床上的女人沉睡,直到米麗到來,他才離開,可他沒往自己的房間走,反倒往米家後門而去。

  他,世君臨,是為米缸而來,現在這米缸是米家人自願奉上,又是米家人說他可以離去,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內疚。

  可是……停在後門前,看著打盹的小廝,他下意識地回頭,想起米乃祿房前那兩棵從不開花的杏樹,想起她的聒噪、她的寂寞、她的甜笑和善良,她的溫柔和她的深情,竟邁不出步伐。

  猛然發覺自己的遲疑,他撇唇自嘲。

  這是樁無本生意,翻手賺的金額肯定嚇人,但為何他卻一點也沒嘗到喜悅?

  他嘲諷著這樣的自己,想走,莫名走不了。

  這是怎麼著?難道他被困在這裡了?!

  難道,他真喜歡上米乃祿了?

  冷哼一聲,他用力舉步,像是要斬除任何牽絆般,無聲無息地離去。

  走到外頭,雨勢滂沱,他撐著傘,望著黑暗的天色,發覺自己渾身冷得不可思議,甚至生出一股衝動想要回頭——

  “爺!”

  石猛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他往聲源探去,見他急步奔來,他不疾不徐地伸出手。

  石猛見狀,喜出望外地放緩動作。“爺,你明明記得我的,對不對?為什麼要裝作不識得我?”主子怕髒,這動作是要他放緩腳步,免得將水漬濺上他的身。

  待他走近,瞧見主子手上的米缸,立即驚喜的一拍掌。“爺,原來這是你的計謀呀!你假裝沒了記憶混進米府嗎?好厲害的招式,可也辛苦你要和米家的胖千金周旋了,跟那胖千金在一起,肯定教你難為了,是不?”

  難為?世君臨微挑起眉。

  打一開始,他就沒什麼難為不難為,只因他真的忘了一切,但他也沒打算在這當頭坦承。

  “要我為了這寶貝跟胖千金在一塊,我可受不了,也只有爺這般嗜錢如命才能夠忍受,我實在是佩服爺呀!” 石猛開心得滔滔不絕。

  世君臨眼皮抽動,冷聲問:“可有馬車?”

  “有有有,我馬上去準備!”

  見他快步離去,世君臨在雨中緩步走著。

  如石猛所言,他並不喜歡豐美的女人,但更厭惡柳葉人……事實上,他根本不愛任何人,他只愛錢,唯有錢,才是他生命的意義。

  他想,他對米乃祿只是一份依賴,只是因為失憶,所以對她依賴罷了,根本無關情愛。

  沒錯,一定只是這樣。

  一會,石猛雇來馬車,他們隨即起程回逐月城。

  坐在馬車上,世君臨懶聲問:“石猛,你知道杏樹在北方為何不開花嗎?”

  “爺不知道嗎?杏樹是南方種,要暖處才會開花,北方天寒地凍的,像京城就算到了炎夏,溫度也比南方的冬天還冷,怎麼開花?”

  世君臨閉上眼沒吭聲,眼際仿佛閃過一頂兔耳帽與杏樹,沒來由的,心,好酸好酸。

  胸口空蕩蕩的,虛乏得好似有再多的錢,也填不滿。

  福至不見了。

  米乃祿一早醒來便找不到人,連米缸、在宅外徘徊不去的人都不見了。

  於是她想,他應該是回家了,然而為何要走得這般匆忙,連告知她一聲也不肯?

  她忍不住鬱鬱寡歡。

  同時,連日大雨導致米家的米倉進了水,她思念之餘,又憂心著家中產業,擔心爹親成天奔波累壞身子,想為他分擔些事情,然而爹親卻以她大病初癒為由,不允許她到外頭。

  所以,她只能悶在家中等待,思念加上擔憂,心力交瘁。

  “祿兒,怎麼你今晚又沒吃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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