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米蟲的缸中夫 | 上頁 下頁


  “好了,瞧你氣色也不算太差,該起來轉到僕房了。”米來寶完全無法忍受女兒的院落住進一個男人。

  “爹,他才剛醒耶!”

  “醒了就是沒事了!”這一點,他堅持到底。

  米乃祿沒轍,只能一臉抱歉的瞅著男人。

  男人瞧著她,露出莞爾笑意。

  跟著米家父女來到西邊的僕房,一開門,一股濃重的味道撲鼻而來,教男人不禁皺起眉。

  僕房裡極為簡陋,一張桌子,左手邊一整排大通鋪,盡頭處則是一座極為破舊的櫥櫃。

  “喏,你就在這裡住下。”米來寶說道。

  “……沒有別的房?”男人看向床上淩亂的衣物,推算了下。“這間僕房至少已經睡了十個人,再多我一個,難道不嫌太窄?”

  “有得睡你還嫌?”

  “爹!”米乃祿忍不住出聲,總覺得爹待他實在不厚道。

  雖說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人家一身錦衣華服,肯定出身富裕,如今要他屈就在這大通鋪,實在說不過去。

  “沒得商量。”基於保護女兒的原則,害蟲都得驅逐離她遠遠的。

  男人揚了揚眉,歎口氣。“算了,就這樣吧。”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這道理他還懂。

  “喏,這衣服給你換。”米來寶見他妥協,得意的從總管手中取來一套青衣。

  男人看了一眼,又皺眉。“沒有乾淨一點的嗎?”

  一聽,米來寶的惡人臉頓時再現。“這衣裳可是洗過的,你還敢嫌?”他是瞧他衣衫都破了,好心給他一套衣服,他竟這麼不識相!

  男人死瞪著他手上那套衣裳,再看自己一身髒汙的模樣,只能勉為其難的低頭接過。

  米乃祿看出他的無奈,不禁更加抱歉,打定主意待會外出買件衫子讓他替換。

  “好了好了,既然已經將他安置好,那你也該回書房準備算賬了。”安頓完閒雜人等,米來寶回身,硬是擋住女兒的視線。

  米乃祿聞言,白嫩嫩的頰瞬間乾癟。“爹……我昨日算過了。”

  “你昨日算那什麼帳?管事都看不懂,今日給我重來!”米來寶輕斥,把她拉出僕房外,吩咐總管發派工作給男人,然後盯著女兒叨念。“明日還要到米倉那裡點數,你這帳不趕緊算好,明日要怎麼出門?”

  想起那筆怎麼算都不對的賬,米乃祿就哀怨得沒有多餘的心神再多說些什麼,連招呼都沒和男人打,便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了。

  站在僕房內的男人也不在意,關上門,換了衣裳,在床上清出一片空間後,緩緩坐上去。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房外,再緩緩看向自己換下的那套衣裳,腦袋仍舊是一片空白。

  他找過了,身上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甚至是能證明自己是誰的物品,即使依穿著推斷,他肯定是富貴人家,然而想不起過往,再富貴也沒用。

  這也代表他必須暫時待在這裡,可暫時是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甚至是十年?

  他閉了閉眼,自嘲一笑,忍不住佩服自己,在這當頭他居然沒半點驚慌和畏懼,這是否表示他是個處變不驚的人?

  不過若真要待下,他絕對不要住在這個充滿男人汗臭味的房間。

  看來,要想改變現狀,只能夠先朝那位千金下手了。

  “喂,你這個新來的倒是挺悠閒,眼睛是長在哪兒,我站在這裡這麼久了,你怎麼好像都沒瞧見我?”米家總管常壽和米來寶一個樣,短小精幹,有雙細長銳利的眸。

  男人聞聲,側眼探去,淡淡勾笑,“不知道如何稱呼?”

  “我是米府總管,你可以叫我一聲常壽哥,也可喚我常總管。”常壽的性子和他的主子如出一轍,這是和他們小時一起長大有關。

  “常總管,要馬兒跑也得要先將馬兒喂飽,你說,是不?”男人緩緩起身,高大頎長的身形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幾乎將常壽覆蓋住。

  “你這麼說也對,但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現在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吃午膳了,你何不先幹點活再吃?”

  男人輕挑起眉。“……對了,在我幹活之前,得先去跟小姐請安才行。”

  “不用,這事我會告訴小姐。現在你到外頭,掃帚就擱在後頭的小櫥間裡,先把前頭落葉都掃一掃。”常壽說著,直朝門外走去,開始東指西點發派著工作。

  “常總管,這麼說不太對,我連小姐閨名都不知道,這樣太說不過去。”男人跟著走到外頭,視線卻落在通往米乃祿院落的小徑上。

  “小姐閨名豈容你唐突?”

  “可是小姐救了我,方才我因太過震驚而忘了道謝,現在再不當面說聲謝,豈是處世之道?”不等常壽開口,他又道:“況且,我沒了記憶,很多細節都不記得,要是能從小姐那問出一些線索,說不準能早點恢復,這對我們彼此都是樁好事,對不?”

  聽他說得頭頭是道,常壽只好點頭。“走吧,我帶你過去。”他說完,隨即一馬當先的走往小姐的院落。

  “多謝常總管。”男人跟上他,雍容雅步,氣定神閑。

  只是兩人才剛踏過院落的垂花拱門,便見家丁急步跑來跟常壽附耳稟報。

  常壽聽完思忖了下,淡聲吩咐身後的男人。“小姐現在應該是在書房裡,你往這裡走,轉上長廊走到底便是,問完後,趕緊去幹活,別亂跑。”

  “我知道了,常總管。”看著他急步而去的背影,男人不禁勾彎唇角。

  看來,就連老天都站在他這邊哪。

  男人踏上長廊,緩步走到底,便聽見推開的窗子內飄出含糊不清的咕噥。

  “明明一樣是一百石,為什麼冬天時,南來的米糧非得要再加計一石重,而春天時又得減一石?老是這樣加加減減的,難怪我總是算錯重量。”

  “那是因為冬天適逢雨季,米糧含水,重量自然要加計。而春天的時候剛好相反,南方烈日正盛,米糧在曬谷時,重量會減輕。”他走到窗前,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一雙桃花眼對上正吃著米香的米乃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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