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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經過曲大哥那一鬧,她的心情平復了些,說實在,她到現在仍不能理解淳於禦為什麼要派人去燒了龍神廟?

  但她捨不得怪他,她相信他做任何事必定都有他的理由。

  疲憊地歎口氣,閉上雙眼,淳於禦的身影在她眼前翻飛著,仿佛扯著她飛躍,來到熟悉的天竺山上——站在下天竺寺外,淳於禦咬了咬牙,跨進門檻,每走一步,便如萬針椎心,如萬刀剛骨,他忍得渾身青筋迸現,咬牙踏進佛殿,直睇著慈悲的佛像。

  如今,他明白為何自己進不了寺廟,一切皆因他是待罪之身,佛並不願見他。

  可是現在,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踏入。

  因為,他要大開殺戒!

  就算從此以後,他只能墮入無間地獄,他也無所謂了。

  “侯爺。”淳於禦微移視線,瞧見易安生從一旁的長廊走來。

  瞧他神色沒有半絲驚詫,甚至是一切如他預料,淳于禦勾唇笑了。

  “王爺在廂房裡,人已經就寢。”易安生笑道。

  “帶路。”他沉聲命令。

  “是。”易安生微欠身,領著他往前走。

  沿著長廊,走到底,往右一拐,長廊兩側皆是供香客休憩的廂房。

  廂房外有侍衛看守,但他聽到在寺廟後院裡,隱藏至少百人的壓抑呼吸聲,他不禁勾唇。

  大雨已停,天色微泛光,他甚至可以察覺更外圍也布上重兵,勾唇的弧度微微加大。他不輕易殺人,就怕自己會殺得失去理性,所以每每上戰場,總要承歡隨侍在旁阻止他,可是今晚,凡是阻擋在他面前的,一律殺無赦。

  易安生推開廂房的門,裡頭的擺設相當樸素,只有一張床和矮幾。

  趙立正躺在床上,床邊擺上數樣佛器,床尾的矮幾旁則鋪了塊圓形竹墊,供人打坐用,而矮幾上有一隻香爐,正嫋嫋冒著煙,吸入那氣味之後,淳於禦驚覺力氣喪失。

  暗道不妙,正要退出時,一把鐵器突地刺入體內,仿佛火焚電竄的滋味,令他想起在天竺山上遭人暗算那一次。

  “是你……”他回頭,瞪著笑得陰冷的易安生。

  “對,是本王派他去的,只是沒想到原來這東西拿來對付你這種妖怪……效果這麼好。”趙立笑著從床上坐起,一記眼神,讓易安生將刺入他體內的鐵器微微扭轉著。“就連除魔用的楠木香,也很好用。”淳於禦受不住地倚在牆邊,仿佛全身氣力都被那鐵器給抽光,高大的身形倚著牆滑落。

  “安生。”趙立笑喚著。

  “是。”他立刻將淳於禦撐起,拖往圓形竹墊。

  “長夜漫漫,本王把所有和尚都趕出去了,可以陪你慢慢玩。”趙立下了床,笑得黑眸眯緊。

  淳於禦渾身爆出冷汗,不能理解他手中的武器到底是什麼,想要推開他,卻是連指頭都動不了——“不!”君什善突地從床上翻坐起身,她冷汗涔涔,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只因夢境太逼近真實,仿佛正同時上演著。

  可能嗎?

  她抬眼看向外頭微亮的天色,大雨已經停了,可是她卻心亂如麻,煩躁不安。

  “你擔心他嗎?”一道熟悉的嗓音回蕩在房裡,她愣了下,瞧見床邊一抹極淡的金光緩慢凝出一道人形。

  “你……”她瞠目結舌。這不是龍神祭上出現的龍神?

  “我可以幫你。”左近虛弱地說著。

  他留著最後的氣力,就是要讓他們今生圓滿,然後再接受上天的懲罰。

  “你……”為什麼龍神會出現在她房裡,而且……在上下打量之後,她瞧見他腳邊的影子,猛地閃進床側。“你是那天調戲我的人?”本來只是懷疑,這下子她可以肯定了。

  “那日……我不過是想替無咎試探你罷了。”他苦笑。

  說是試探,不如說,純粹是他的渴望?

  就如以往,他總是用欽羨的目光看著無咎和十三共舞,才教他忘神地在龍神祭上與她共舞。

  一生只求一次美夢成真,不為過吧。

  “我不認識無咎,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趕快走開,要不然,我要叫人了。”她退到床的內牆,水眸直瞪著他。

  “我再問你一遍,淳於禦如今正面臨生死關頭,你想不想救他?”她的駭懼讓他感到受傷,但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怪不了任何人。而且,眼前最重要的是,必須將無咎救回。

  “你怎麼會知道?”“那人拿的是佛祖護衛的千年金剛杵,當然傷得了他,再不救他,說不定他真的會死。”下凡的龍神還擁有部份神力,神不神,妖不妖,人不人,最懼怕的就是佛祖聖器。

  君什善聽他連那鐵器的名稱都說出來,不禁脫口問:“難道我的夢境,是你讓我看見的?”“是。”她戒備地看著他,又擔心淳於禦,不敢多做細想,就怕延誤救他的時機。“那……要怎麼救?”“借你的能力移形。”他已經虛弱得連自由移形都做不到。

  “怎麼借?”“結印,腦海觀想廂房所在。”君什善有些猶豫,卻突地聽到門外傳來了曲承歡的聲音。

  “君姑娘,你房裡有人?”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時,門已經被推開。

  一瞧見左近,曲承歡驚詫地瞪大眼,隨即抽出腰間長劍。“退開,否則休怪刀劍無眼。”雖說這人長得跟侯爺極為相似,但他一眼就可以分辨出兩人的不同,再加上前陣子有人潛入君姑娘房裡輕薄她,不用說,肯定就是這傢伙。

  左近見狀,不禁笑得無奈。三百年不見,他連他是誰都忘了。

  “曲大哥,他不是壞人,他是要帶我去下天竺寺救侯爺。”君什善忙道。

  “嗄?”“走吧。”她閉上雙眼,雙手結印,如左近說的觀想那間廂房,瞬地在曲承歡面前消失不見。

  半晌,他才拔聲喊著,“來人啊,整軍前往天竺山!”下天竺寺的廂房裡,淳於禦被壓制在圓墊上,身上的錦袍被利刃劃開,不過一尺長的金剛杵就插在他的腰上,血流不止。

  趙立坐在他身旁,把玩著手中的匕首。

  “鎮朝侯,你可知道本王向來最討厭的就是長相俊美的男人……”他笑喃著,手中匕首倏地往淳於禦臉上劃開。

  登時,頰上皮開肉綻,但不一會,從淺處開始癒合。

  “安生,你瞧見了沒?真的開始癒合了。”趙立怪笑著。

  站在另一頭的易安生眯起眼,像是對這一幕感到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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