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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難道這屋裡還有其他人?

  這兩個小姑娘,也許能替他上藥,但應該不可能將昏迷的他帶來這裡吧。

  是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忖著,輕觸著腰間的傷,每按壓一下,便感覺到一股深入腹內的椎楚。

  這感覺對他而言,相當新鮮。

  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痛。

  他從小就與眾不同,不但腳下無影,連鏡中和水面也無法照出他的身影,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發現這異狀。

  承歡早就發現卻從不在意,但他就是感覺不對勁。

  之後,他發現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會成真,屢試不爽下,府裡有些下人察覺,看他的眼神總是恐懼不已。

  是故,他不愛與人親近。

  投身軍旅發洩一身精力,卻又發現自己竟有不死之身,再重的傷,最遲一天之內絕對會痊癒,這讓他自覺自己根本不正常。

  但,腰間這傷口,讓他覺得自己又像個人了,只是他不致天真得以為自己不再異于常人,反倒是疑惑傷自己的到底是什麼玩意。

  “如果你要想事情,可不可以麻煩你先拿被子遮一下?”君什善沒好氣道。

  盤腿環胸的淳於禦懶懶睨去,瞧她已經張開眼,但仍遮著另一個姑娘的眼。

  “喂,你不冷啊?”“不冷。”“……我管你冷不冷,你要是再不把身子遮住,我就把你丟出去。”聖人也發火了。真是的,跟他客氣還當福氣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道他不知道要避嫌?

  救他,那是一種無法抗拒的衝動,讓她明知家裡處境還是這麼做了。

  “就憑你?”他哼了聲,但還是拿起被子往肩上一披,蓋住完美的體魄。

  “我有本事把你從山谷扛回,當然就有辦法把你丟出屋外。”她說著,卷起袖管,一副很想表演給他看的表情。

  淳於禦壓根不信。“誰救我回來的?”“我。”君什善歎口氣,緩步晃回他身邊。

  屋子就這麼大,她三兩步就走到他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淳於禦抬眼看她,再問:“誰幫我上藥的?”“我。”她啐了聲,像是他問了廢話。

  “如果是你幫我上藥,你就已看過我的身體,那你剛才在鬼叫什麼?”說到底他還是不信。

  他高頭大馬,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把他從山谷扛回?

  別說扛了,拖不拖得動,都還是個問題。

  “我叫,是因為你嚇到我姊姊了。”淳於禦眯眼瞪她。“好,那你告訴我,我是被什麼給傷的?”他問了那麼多,只是想確定傷口是什麼形狀,繼而推敲傷他的利器是什麼。

  “我不清楚,不過傷口呈圓狀,還滿深的,血流不止,小溪都快要被你的血給染紅。”她索性蹲在他身旁,用手指比著傷口大小。

  敢接近他,是因為她不認為一個傷患能做什麼壞事,況且他要真想使壞,她也有把握把他打趴。

  淳於禦聽著,有些錯愕,一來是因為那古怪的傷口,二來是因為她說得很像一回事。“真的是你扛我來這裡的?”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她看起來身形纖瘦,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廢話,我剛剛不都說了?這裡是下天竺寺的後山,只有我跟我姊姊在這裡,昨天我到山谷采藥,結果瞧見你掉下溪。”她不禁翻了翻眼。“你渾身濕透,衣袍要是再穿著,會染上風寒又不能替你上藥,所以我就幫你脫了。”他還是難以置信,她到底是怎麼將他給扛回來的?

  “你的運氣不錯,剛好遇到我,否則要是在溪裡昏迷過去,等你醒來,遇到的會是閻羅王。”“多謝。”就算不太願意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他不得不信。

  “你是該謝,不過你不覺得自己應該有所表示?”她暗示著,伸出三根手指來回摩挲著。

  她仔細瞧過了,他的衣袍質地非常好而且還有精繡的圖紋,代表他肯定出身富貴,向他討點賞,一點都不過份。

  “……我身上沒有帶銀兩。”真教人不肯相信,一個嬌俏的小姑娘,臉上竟出現類似地痞流氓的神情。

  她該不是以為自己扮作男人,就得學地痞流氓的兇狠吧?

  “我知道,我找過了。”他身上是沒有銀兩,但家裡總該有吧。“你家住在哪兒?”“你要去我府上拿賞?”對她的些許好感,瞬間消失殆盡。

  “說那什麼話?我看起來是那麼市儈的人嗎?我是打算去聯絡你的家人來接你回去,否則依你的傷勢,沒個十天、八天,肯定好不了。”她承認自己愛錢,可她取之有道,絕對不會漫天開價,而該拿的,她絕不會客氣。

  話說回來,這個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好看,明明臉部線條非常剛毅,但長髮垂落在頰邊,增添了幾分陰柔,教她的心卜通蔔通地跳。

  “沒有必要。”淳于禦冷冷看她一眼。“我的衣袍在哪?”“你要幹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不妥。”他試著站起,卻發現腰間的椎楚痛得他齜牙咧嘴。

  怪了,為什麼會這樣?

  “躺著吧,你的傷勢真的滿嚴重的。”她不禁歎口氣,拉著他坐好。

  “我得去找我的隨侍。”“我去幫你找,你別亂動,要是影響到傷勢,那就糟了。”瞧她擔憂的神情並非作戲,他有些摸不著頭緒。“你救我,不是為了錢?”“是啊。”她也很大方地承認。“但除此之外,好歹被我過上了,總不可能要我眼睜睜地看你死在溪底吧,我當時想要是救了你,或許可以得到一些賞銀,那我就有盤纏離開杭州了。”這屋裡只有她跟堂姊,如果不是他傷勢極重,她真不想帶他回來,天曉得他會不會在傷勢好轉之後對堂姊胡來……不過看他像是不願久留,態度有點冷,應該是不至於吧。

  她坦言不諱的態度教他意外。“你不是杭州人氏?”“我是啊,可這些年家族的人相繼去世之後,只剩下我跟夕月姊姊相依為命,所以我就帶著她南來北往地走。”“為什麼?”“因為……”她正要回答,但像是意會到什麼,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我還沒問你身家,你倒是先盤問起我了?”“我是汴京人氏。”君什善聞言,微微皺鼻。“那你怎麼會跑到杭州來?”這下可糟了,難不成她要好人做到底,把他送回汴京去?

  “皇上派我南防除海賊。”他毫不隱瞞地道,等待她的反應。

  豈料她竟放聲大笑。“就憑你?”笑到最後,還忍不住拍著地,像是聽到多大的笑話。

  “什善……”君夕月喚了聲,想叫她收斂一點。

  “很好笑嗎?”淳於禦眯起眼。

  這還是頭一回有人質疑他的能力,這個小姑娘好樣的。

  “要除海賊的,都是將軍,人家將軍都長得虎背熊腰的,你的身體我看過了,根本就不像個將軍。”她哈哈笑著。記得他胸膛是挺結實的,不過離虎背熊腰還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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