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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沒好氣地晚了小稚一眼,應該生氣的,可他卻笑了。「是你說我才不計較,換作他人的話,哼哼。」

  「吃吧你。」

  「說的是,我真的餓了,好餓」

  龔風華嘴笑,看著他大快朵頤,不由得掀袍隔著牢柵坐下,拿出自己的陶笛吹奏起。

  那笛聲清越動人,仿佛逆流的溪水,擁有無限的力量,層迭而上,高音嗦亮得仿佛直入雲霄。

  褚非聽著,管不了飯團吃到一半,拿起陶笛與之應和。

  那笛聲一高一低,輕重分壘卻又相融如風,仿佛兩人在嬉戲追逐,教人聽得忘神。

  守大牢的士兵聽得太入神,壓根就沒發現元帥無聲無息地來到地牢,等到驚覺時,他微抬手,示意嚓聲。

  褚世賢默默聽著,直到笛聲停止,牢裡傳出兩人的談笑聲,他才微微勾笑,轉身離去。

  七日後,等到褚非離開大牢時,龔風華肩上的傷也已收口。

  這一回,褚世賢將兩人都帶在身邊,行軍作戰時,刻意教導他們陣法的鼓聲排列,就算有時入夜紮營,也不忘要兩人提供戰術,看似詢問,卻是循序漸進地教導著。

  兩人受惠良多,等到翌年入夏,大軍抵達雁飛山的北嶺,兩人做為前鋒奉命玫破敵軍大營,但卻沒料到後方竟有突襲部隊,等到兩人不辱使命折返時,後方大軍已經淪陷,褚世賢為保住大部分軍馬,殿后被殺,連屍首都不全。

  回到北嶺哨樓,當夜,褚非燒了父親的屍首。

  刀劍無眼、戰場無情,龔風華早就懂得這道理,但卻不確定褚非能否抵抗內心的傷悲,於是形影不離地跟著他。

  然而,褚非卻沒有流露半點悲傷。

  「小稚,你說咱們現在怎麼辦才好?」坐在火堆旁,他低笑問著。

  注視他良久,龔風華才回道:「依軍令,咱們必須立刻回報,由皇上裁決主帥由誰接替,或是另派他人。」

  「但這一來一往,再快也要一個月才能收到聖旨,你覺得我能等那麼久嗎?我是恨不得殺進敵陣響。」

  「我方大軍、共有六大營,除了駱騎和騾騎兩大前鋒騎營外,還有虎衛龍衛和左右嘯營……咱們來說服六大營的主將吧。」

  「然後?」

  龔風華搭上他的肩,沉聲道:「由咱們兩個率領駭騎和騾騎,殺得箕羅措手不及,順便往北,一併拿下太昊和塵丘,你意下如何?」

  「就憑兩個營?」

  「綽綽有餘,因為有我在,我記得所有的軍圖部署,更記得所有的山脈走向,不管對方如何擅長躲在山裡打遊擊,也別想逃過我的眼,就算戰到最後一刻,我也會站在你身旁。」

  褚非嘿嘿低笑。「小稚,聽你這麼說,我整個精神都來了。」

  「現在這個時候不需要有精神。」龔風華拍拍他的頰,命令道:「哭。」

  他一楞,「我為什麼要哭?想到能替爹報仇,我就亢奮得不得了。」說著,可笑意卻很空洞。

  「哭。」龔風華扯著他的臉。

  「我為什麼要哭?!」褚非驀地吼著,拉住扯他臉的手。「一旦上戰場,沒人能保證誰可以平安而歸,我爹也說過,他寧可戰死沙場,也不願病死在床上,所以他……」

  「哭!給我哭,哆唆什麼,你是不是個男人?」龔風華拉開他的手,雙手捧著他的臉。「褚非,至親頭逝,誰不心痛?你可以在別人面前神色自若地談笑風生,仿佛你多以父親之死而光榮,可唯獨不需要在我面前這麼做!因為我們是朋友,你的傷痛我懂,掉淚不羞恥,一點都不。」

  褚非怔怔地看著他。從小他被教導著男兒有淚不輕彈,況且父親是為國捐軀,他確實該感到光榮,在其他將領誇讚父親的蹺勇善戰時,他感到無比自豪,所以他不能哭,不能讓人發覺他內心的痛……

  「小稚,我很不甘心。」半晌,他才吐露剛入血肉的悲傷。

  「那就哭吧,今晚哭過,明天你又是褚元帥最引以為傲的兒子。」龔風華用力摟看他,硬將他的臉壓到肩上,不讓任何人看見他的淚。

  「如果我動作再快一點,如果我可以更聰明一點,如果……」

  「褚非,人生沒那麼多如果,老天讓你痛,就是要你記取教訓,絕不再犯。」

  當肩頭傳來一陣溫熱感,那份悲傷感染得龔風華狹長美目微沾月華,輕歎看,緊緊地抱住他。「褚非……」

  這一刻,自己是如此心憐這個男人,甚至想分擔他的悲傷,多不舍他壓抑著哭聲暗落淚。

  翌日,傳令兵回京通報褚世賢戰亡的消息,另一方面,龔風華和褚非分別向其他營的主將請命。

  三天之後,他們說服六大營主將,同意兩人領著兩營為兵馬前鋒,其他營則為中軍和殿軍壓後。

  整裝出發後,當日殺得箕羅潰不成軍。

  憑看主帥被殺的憤怒,兩大營氣勢如虹,一路追逐,兩面包抄,欲將箕羅大將一舉拿下。

  豈料,褚非率領的駱騎營遇上埋伏,位在山腹時,被落箭襲擊,他閃避不及,肩頭中箭。

  當時龔風華率領的曉騎營繞過山頭,目睹這一幕,瞧他即使中箭,卻仍縱馬在箭雨中疚馳,目標正是山頭上的箕羅主將。

  「聽令,散開成弓狀,兩頭並進,和駿騎營會合,守住山腰」龔風華下令,身為副將的莫求言立刻傳達下去,再回頭要詢問時,卻見龔風華已經一馬當先開始闖關。

  「小稚」褚非喊著,急忙追上。

  龔風華縱馬拉弓,箭翎淩空而去,射中山頭上的主箭手,箕羅軍登時大亂。就這麼單騎闖入敵陣,拔出長劍,檔者斬之,一路勢如破竹,如入無人之境,殺出血路和褚非交會而過。

  兩人橫掃千軍,直入敵軍本營。

  龔風華連射數箭,敵軍主將身邊的副將立倒,再待褚非縱馬飛馳而過,劍落頭斷,龔風華縱馬往前,接過首級,高喊道:「敵將已死!全軍進攻。」

  箕羅軍潰散逃竄,褚非像是發了狂,一個也不留地斬殺。

  龔風華陪著他一路狂掃。

  兩個月後,攻破箕羅王宮,讓箕羅王俯首稱臣,將雁飛山北嶺納為弋風國土,隨即再轉西,一路收伏其他小國。

  沿看雁飛山西嶺,一路設置哨樓,做為邊境,一面收伏小國,訂下條約互不侵犯。

  兩人屢傳捷報,弋風皇帝一再追封,最終,分封兩人為駱騎大將軍和騾騎大將軍,賦予絕對的權力調兵遣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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