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紅樓小吃貨 | 上頁 下頁
四三


  不過,大抵上,她對於這樣的日子沒有什麼不滿。

  但她的婆母和二嫂子哪可能放她天天快活。

  二月時,趁著賈寶玉隨賈政到濟國公那頭走動,王夫人差人把她找去,說是南安老王妃辦了場桃花宴,找她隨行。

  林黛玉壓根不覺得受寵若驚,反而覺得危機重重。

  通常這種重大宴會,應該提早幾日告知她,好讓她準備,哪會這般臨時赴宴,感覺上,好像是逮著什麼好時機,要趁她不備做什麼似的,可這話她又不能說出口。

  「婆母,能否讓雪雁和奉八隨行?」

  其實她本來想用身子不適推拒,可問題是丫鬟來喚她時,就瞧見她和三春正在吃吃喝喝,現在推說身子不適,實在是太假了,她說不出口。

  既然推不得,那就只好帶幫手出門,感覺安心點。

  「成,不過他們人得在府外候著,畢竟南安郡王府可不是尋常之地,像你好歹也要跟著我到外頭走動走動,和官夫人熟悉熟悉,要不往後寶玉走上仕途,你又能幫他什麼?」王夫人句句切中重點,全然不給抗拒的機會。

  林黛玉只能無奈地應了聲。回了怡紅院讓雪雁給她重綰了京裡正時興的雲髻,金釵步搖不缺,但重質不重量,換了件柳綠繍出池菡萏的衫裙,搭了件鑲雙邊及膝裘襖,外頭再罩一件銀狐裘篷,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出了門。

  搭上馬車,馬車不走,才發現原來是在等薛寶釵。

  林黛玉暗暗大叫不妙,就不知道這對姨甥到底要玩什麼把戲。

  但一進南安郡王府後,林黛玉立刻感覺海闊天空,只因——

  瞧瞧啊,這曲廊鑿空假山而過,廊外一整片粉嫩嫣紅桃花怒放,伶人在廊前廣場隨著樂音曼妙輕舞,而廊上筵席全都是宮中等級的禦品。

  禦品啊,她的眼都亮了,炯炯有神極了。

  她被安排坐在王夫人後頭,而薛寶釵就坐在她身旁,兩邊皆有丫鬟伺候用膳,裡頭有數道她未曾見過的海味,教她饞得快被自己的口水淹死。

  但就算如此,她還是保持警戒,畢竟打死她也不相信這兩人會突然轉性待她好,她寧可相信日頭會從西邊升起,也不相信她們突然「從良」。

  「妹妹,嘗嘗啊,這可是宮中禦品呢。」薛寶釵笑說著。

  林黛玉直瞅著面前用銀碟圍迭的頭品拼盤,白切羔羊、鮮紅凍肘……她覺得她的口水都快要滴下來了。

  吃吧,那後頭還有十來道的佳餚,全都是銀器裝盛,還怕裡頭下毒嗎。

  她吃相優雅地一一品嘗,尤其是夜風卷著桃瓣滑落盅器裡,更添幾分風雅,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好吃是好吃,就是少了一味。

  舉目四望,在場與宴的全都是些官夫人,甚或是公侯夫人,但沒有一個她識得的。她唯一識得的只有兩人,她卻沒意願與她們攀談,不禁想起每晚在怡紅院時,三春和李紈嫂子都在,蘭兒還會跟著紀大哥到廚房忙,入席時,寶玉和賈環賈芸賈菌他們都回來了,大夥吃吃喝喝,好不熱鬧……

  是呀,吃飯講究美味,但也講究人味呀。

  這宴席再特別再美味,沒有熟悉的人作陪,也教她食不下嚥。

  「妹妹,不合你的胃口嗎?」

  那一聲妹妹教林黛玉暴起了雞皮疙瘩。說真的,自己實在搞不懂她為何還待在賈府,怎會對自己這般親熱,難道她不知道木已成舟,怡紅院裡早就沒了她的位置了?

  「不是,只是惦記著寶玉。」林黛玉輕歎了口氣道。「他近來忙累,可又得隨著公爹到處應酬,我怕他累出病,忖著要用什麼給他食補較妥。」

  薛寶釵聞言,臉色微變了下。「是嗎,我少與他碰頭,倒不知道他近來如何,但食補的話,問問府裡的廚子不就得了。」

  「府裡大小事都是二嫂子打理的,我怕吩咐了廚子會惹她不快。」林黛玉意興闌珊地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真是無趣的食宴,她只想回家,真希望迎春記得給她留一碗粥,清粥都成,絕對好過這宴席上的任何一道菜。

  「妹妹是二房奶奶,這麼點小事吩咐下去,鳳姐兒不會說什麼的。」薛寶釵倒了杯茶,嘗了口,也給她斟了一杯。「比不上府裡的六安茶,但可以稍解油膩。」

  林黛玉瞧她喝了一口,也就沒什麼心眼地啜飲起來,味道極淡,確實比不上寶玉愛喝的六安茶,解解油膩是差不多啦。

  了無趣味地看著外頭的桃瓣輕飛,瞧著伶人聞樂起舞,轉啊轉的,不知怎地,她突地覺得頭有點暈,眨了眨眼,眼前的矮幾似乎也跟著晃動了起來,正覺古怪時,身子猛地偏斜,往薛寶釵身上倒去。

  「妹妹,你是怎麼了?」薛寶釵趕忙扶住她。

  「我……」她皺起眉,連話都說不清楚。

  「該不會是嘗了哪道用酒的菜,醉了?」

  林黛玉暈得連眼都張不開,更別說回話了,要不她真想跟她說:我聽你在放屁!我是老饕耶,哪怕菜裡用酒,也不會醉倒啊!

  她這分明、分明是——

  「醉了?」坐在前頭的王夫人回過頭。

  林黛玉微眯眼,不知怎地真覺得婆母的面容十分猙獰駭人,教她暗叫不妙,想要強撐身子坐直時,卻聽她跟南安郡王府的丫鬟要了間客房,甚至還乾脆讓兩個丫鬟把她架進房裡。

  太古怪,這實在太古怪!林黛玉躺在床上,覺得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這哪是醉了,她根本是被下藥,可這藥……思來想去,唯有薛寶釵倒的茶水是用玉杯裝的!

  不成,既會將她帶進房,肯定另有計謀,她得要想辦法離開房間。

  豈料她拉著丫鬟要起身,丫鬟卻反將她壓回床上,她這才發現房裡的丫鬟早就不見蹤影,壓在她身上的是她不曾見過的男人。

  「賈府的寶二奶奶呀,瞧瞧這粉雕玉琢的模樣,是咱們不曾碰過的上品。」

  「嘿嘿,是啊。」

  林黛玉心口一窒,聽那人說咱們,後頭還有人應話……原來,惡毒是沒有極限的!她作夢也想不到婆母竟會用這法子治她!

  把她帶到南安郡王府,哪怕出了事,也是與她這個婆婆無關,而二舅舅是斷不可能上郡王府討公道的,就算真討了公道又如何,她的清白被毀,她還能待在賈府嗎?

  她忿忿不平地暗罵著,感覺噁心的大手在她身上遊移,她卻是動彈不得,教她又氣又不平……她不在乎丟了清白,可寶玉在乎,她要是真沒了清白,他還會像往常那般疼她寵她嗎?

  思及此,她不禁哼笑了聲,沒料到自己竟如此在意他,更氣自己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感覺衣裳被褪下——

  砰的一聲,門板被踹開,她費盡力氣張眼,就見她那平日如桃花般燦爛詭麗的丈夫,此刻冷鷲如惡鬼地站在門口。

  「放開我的妻子!」

  她聽見他這麼說,然後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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