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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到了。」

  「嗯?」

  「我說,到了。」

  慕容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探去,驚見一座墳,約莫一個廳堂大小,看似簡單素雅,但不乏其用心,且邊上有河有小橋,河面風光令人流連。

  「這是……」

  「我爹娘的墳。」聞人遙接過他手中的提籃,將裡頭的東西一一排在碑前。

  「要祭祖,若不是清明便是重陽,你怎麼會選在這不前不後的時候?」他老早便覺得裡頭的東西像是祭品,只是沒想到真的是。

  「因為今兒個是他們的祭日。」

  「哦?」

  祭日?慕容決不禁閉眼回想。沒錯,記得十五年前,慘案發生時,確實是這個時節。

  再抬眼睇著這座墳,驀然發覺墓碑上頭的題字,像極了爹龍飛鳳舞的字體,若他沒猜錯,這墳大概是爹派人修築而成,甚至在最後,不忘在碑旁題字。

  爹可真有心哪!一點一滴的作為,不難猜想爹的用心。

  倒也不能怪爹私心,倘若真有個就像是畫中天仙一樣的女子,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想,只要對方傾心于己,他絕對也會不擇手段地將她占為己有。

  可惜的是,美若洛神般的女子如今已長眠地下,此世無緣相逢。

  「聽說,我爹娘是在十五年前的今日死於一場洪水的。」擺上祭品,聞人遙幽聲道。

  和容決相處久了,他才慢慢地展現出真實性格,才發覺這個人除了有點壞心眼,還有極重的防心。

  正因為明白容決對他有防心,他才想試著解開容決的心結,才會帶他到爹娘墳前,想讓他明白,他聞人遙很看重他的,儘管容決沒將他當主子看待,但他真的是把容決當成自家人,就像是自家兄長般對待。

  「死於一場洪水?」慕容決心裡微愕,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

  「嗯。」

  「聽誰說的?」這怎麼可能?這和他所知道的事實大相徑庭,差了十萬八千里。

  「聽我大哥說的,那時候他們的年歲較大,當然記得那時的事情。」

  「哦?」慕容決懶懶地挑起眉。

  是善意的謊言,還是刻意隱瞞他什麼?

  當年慘案發生時,聞人府其他三位少爺也應該是十來歲了,確實他們應該是知道發生什麼事。驀地一道靈光閃過腦際,那三個人該是清楚當年發生什麼事,但卻隱瞞了真實,而這墳是爹派人修築的,那不就代表爹和這三個人是識得的?

  他十足十地肯定,那三個人絕非聞人笑的後嗣,然而他們卻以聞人家三少爺自居,甚至對聞人遙寵溺有加,這裡頭究竟有什麼問題來著?

  若是奉爹的命令來保護聞人遙,應該不至於如此疼惜他,但以爹的個性,他是絕對不可能放任好友的獨子一人苟活的。再者,當年滅門血案的主使者,也不知道落網了沒有,留著一個不足歲的孩子,豈不是等於要他去死?

  所以,這三個人絕對是爹的親信,奉命保護聞人遙,那麼,他若是表明身份與來意,他們是否會乖乖交出琉璃紙?

  這一點,他倒是沒仔細想過,也許可以找個時機探探聞人唯的口風。

  「你在想什麼?」

  驀然回神,聞人遙眨著大眼出現在他面前,兩人相距不過一個拳頭寬,他可以清楚地瞧見聞人遙濃密如扇的長睫輕眨,難以掩飾他眸底的討好親近。

  倘若聞人遙是姑娘家,他這舉動絕對會教自己心旌動搖,但遺憾的是,他是個男孩子,儘管面目俊秀,一身素淨,但他慕容決對男孩子始終無法心動。

  「你猜呢?」他懶懶道。

  「在想契約到期,你得到盤纏便要回鄉了。」聞人遙微蹙著眉。

  「咦?」

  「我知道你是因為缺盤纏才會到府裡賣身,一旦契約到期,你一定會二話不說地離開聞人府。」聞人遙低頭在墳前斟上幾杯清酒。「容決,雖說我是孩子氣,有時任性了一點,但是在我心裡,我是把你當家人看待的,希望就算有一天,你離開了聞人府,也不忘回來探探我。」

  他好不舍,一想到容決再過兩三個月便會離開,他就不捨得的心頭發酸,而容決呢?是否和他有一樣的心思?

  「你把我當家人看待?」怎麼他感覺不出來?「不過才多久的相處,你便把我當家人看待了?」

  他未免也想得太遠了?不過是萍水相逢,犯得著這般多愁善感,像個娘們?

  「那是因為你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種相識已經好久好久的感覺,久到幾乎讓我以為咱們是前世便識得一般。」

  啐,這人怎麼老是這麼說話?他可是說得很認真的耶!

  「遙少,這種話應該是對姑娘家說,而不是對我說,會教人誤會的。」聽,像不像是在告白?

  唉唉,那三個人究竟是怎麼寵愛聞人遙的?教他說出這種露骨話語也不覺羞,他慕容決聽得都快臉紅了,他還義正詞嚴得很呢!

  「我……」聞人遙驀地意會。「我不是那種意思,我只是……」

  「知道,知道,我明白得很,你不用緊張。」慕容決似笑非笑地道。

  他這才明白,聞人遙特地帶他到墳前,是他剖心待人的方式罷了。

  這天真的少爺,壓根不懂人心險惡,對人沒有半點防心,單純得近乎愚蠢,爛漫得近乎無知,真不知道那三個人究竟是怎麼教養他的,竟將他教養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哪日,只剩他一人時,他該要如何獨活?

  哼!反正那也不關他的事,他的目的只有琉璃紙。

  「你這個人怎麼會這麼壞心眼?明知道我的意思,為什麼還要逗我?」聞人遙咬牙,氣得直跳腳。「咱們朝夕相處多久的時日了,你該是懂得我的性子的,是不?倘若不是真心喜歡的人,我可是睬都不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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