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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皇上必也知道易經裡,幹為陽,可作為天、日、明、晝,甚至是君上、君子、男人,而坤為陰,可作為地、月、暗、夜,甚至是臣子、小人、女人……其實這畫是宋繁之妻將其夫視為龍,母馬躍上天其意非為成龍,而是為了朝朝暮暮不分離,所以宋繁才會投其所好,題了這個爻辭,龍戰於野,其血玄黃,說的不過是這對夫妻之間的魚水之歡,閨房之爭罷了。”

  秦世淵黑眸直睇著他許久,沉眉怒壓的威儀,讓屋子裡裡外外的人都不敢哼上一聲,許久,他才又問:“朕問你,朕所贈的龍生九子,又是何意?”

  李若凡暗吸了口氣,才徐聲道:“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分別為囚牛、眶訾、嘲風、蒲牢、狻猊、晶羼、狴犴、負羼、螭吻,小的方才見過了,缺了的一角適巧是行六的矗羼,而九子聖獸,莫不是在屋樑、琴首或鐘或劍柄吞口,唯有矗羼在地……也許是晶羼馱負已久,天意聖裁,免其辛勞,皇上該是心清如鏡。”

  宋綦聞言,橫眼瞪去,暗示他不可再往下說。

  他暗示得夠明白了,舉龍戰於野為坤卦上六爻辭,以陰陽對照之說比對晶羼,任誰都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哪怕皇上心思本是如此,也不該讓人揣測的如此準確,太挑戰皇上的威信了。

  屋裡鴉雀無聲,李若凡跪在皇上面前順從地垂著眼,可任誰都看得出他那高傲不屈的性子。秦世淵注視良久後,露出寓意不明的笑,開口道:“起來說話,報上你的名字。”

  李若凡聞言,心寬了不少,看來他該是押對寶了。“小的,李若凡。”他松了口氣,慶倖自己並沒猜錯皇上的心思。

  皇上送來缺角的紫檀屏,用意在於要讓宋綦明白他的心思,助七王爺徹查此事,這也意味著皇上確實是個多疑猜忌之人,壓根不信賢名在外的六王爺。

  “好你個宋綦,府中一個二管事就這般文思淵博,才智過人,怎麼就不見員外郎能及上你倆的一半?”

  宋綦不解地問:“皇上的意思是——”

  “員外郎的野心不小,要是宋卿連家宅都無法安寧,要如何在朝中立足?”秦世淵似笑非笑地道。

  “舍弟他……”

  “朝中結黨營私,只要不太出格,朕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朕聽說你在西戎邊防時,和小部族私下買賣馬匹和糧草,這事可屬實?”秦世淵突然話鋒一轉,教李若凡一楞,驀地瞪向宋綦,惱怒他並未對他提起這事。

  邊防私營……那是戰前死罪!

  “屬實。”宋綦噙著輕淺的笑,毫不猶豫地認罪。

  李若凡覺得心快要竄出胸口,直瞪著宋綦,揣度他如此從容是否已有了腹案。

  “糊塗!”秦世淵突地怒喝了聲。“宋綦,你恁地大膽,循私枉法,知法犯法,要朕如何容你?”

  “皇上,當時邊防等不到軍糧,侯爺肯定是逼不得已才如此行事。”李若凡代替宋綦雙膝跪下。

  “你是什麼東西,你一句軍糧未到,可知道是暗指朝中六部辦事不力,暗指朕治吏無能,這話一出口可是要有真憑實據的,李若凡。”

  李若凡無聲哂著嘴,暗道,著道了!這才是皇上真正的用意。可就算明知如此,他還是得低著頭應承。

  “皇上,小的在民間經營牙行,有不少小道消息,人脈無數,只要皇上願給機會,小的絕對能證明侯爺所為真是出於無奈。”

  秦世淵滿意地笑眯眼,道:“朕就給你一次機會。”

  “小的叩謝皇恩。”悶啊,被明著擺了一道,他竟還得叩謝!

  他莫名地感謝起柳氏,因為她而讓他被廢了功名,可以不用服侍如此君王,可心裡卻又莫名想要一較高低。

  “李若凡,朕拭目以待。”

  “小的絕不負皇上所托。”

  秦世淵低低笑著,看了秦文略一眼,就見他還捧著那畫軸,不禁道:“這畫確實特別,你要是真喜歡的話,就給你吧。”

  秦文略謝了恩,詢問李若凡,“李二管事,聽聞府上有位管事娘子名喚似錦,可否讓她過來?”

  李若凡不解,臉上卻不顯情緒。“似錦是小的內人,不知七王爺尋她所為何事?”

  秦文略面無表情地注視他半晌,才道:“前些日子,永定侯拿了幅畫給本王,本王覺得那畫相當大氣瀟灑,而後得知是永定侯夫人到宋府時,一位管家娘子所繪,本王惜才不論身分高低,想要拜見這位管事娘子。”

  李若凡垂睫忖了下,道:“承蒙王爺賞識,這就讓內人進屋。”話落,便轉頭朝屋外的宋絡使了個眼色。

  宋絡隨即領著似錦進屋。似錦始終垂著眼,走到李若凡的身邊。她在外頭自然聽見了裡頭的交談,有人賞識自己是好事,可問題是被太尊貴的人賞識,有時卻不一定是好事,尤其她完全感覺不到七王爺和侯爺之間有多深的交情。

  “抬頭。”秦文略沉聲道。

  這話一出,別說李若凡,就連秦世淵都覺得不對勁。

  似錦聞言,也不敢不從,只好怯怯地抬臉,卻發現原來七王爺這般年輕,連三十都不到,而且面貌立體俊魅,然而當他朝著自己緩緩漾出溫暖的笑容時,她不自覺地輕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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