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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她不要看到那樣的眼神,她要記得的是他溫柔的神情,他寵溺的輕撫,她要的只是那些回憶而已。

  「你在搞什麼?!」耿柏胤一使勁,伸手便將她拉進懷裡。「你的腳斷了!你知不知道?!」

  梁靖菱只是搖頭再搖頭。她不知道她的腳斷了,她只知道,她的心碎了。「沒關係,我可以自己處理,你不要……你不要理我。」她想推開他,腳卻疼痛不已。

  「我帶你去看醫生。」耿柏胤緊緊抱著她,不肯放手,柏她的傷勢加重。「就說了不用你管,你放手,我可以自己走。」梁靖菱既沮喪又生氣,不由得掄起拳頭來打他,萬分激動。

  說了不見她的人是他,現在她想走,他卻不肯。

  她不能再繼續窩在他身邊,她好怕,好怕再這樣下去,她會再一次撲進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他,請求他原諒。

  而偏偏,她能確定的是,他一定會再一次傷害她。

  那樣的痛,比起腳上的傷來說,痛上許多倍,更加讓她無法承受。

  一想到這裡,梁靖菱不知哪來的力量,一把推開了他,隨即踉蹌地轉身,不顧腳痛,拖著腳,一跛一跛地離開。

  見她走得不穩,耿柏胤忍不住伸手又想要扶她。

  「不要碰我!」她頭也不回地說,疼痛逼出她的淚,而她不想讓他看到。沒見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的傷心,耿柏胤一心惱怒她的倔強,卻又拿她沒辦法,只能看著她,五臟六腑全絞在一起,陣陣抽痛著,第一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梁靖菱一心想逃,她的腳在顫抖,她的身子在顫抖,劇痛撕扯著她,她仍拚了命地想離開。

  只是她的右腳怎麼也不聽使喚,疼得使不出力,身體又搖又晃,一個不小心,整個人往前撲跌。

  耿柏胤銳利的黑眸驀地一沈,不是惱怒,而是某種更危險的情緒,趕忙幾個大步往前,在心裡咒駡著她的倔強。

  梁靖菱緊緊閉上眼,等著那跌落的疼痛,卻只是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是他!

  還是他!

  她沒再使力推開他,所有的力氣都在剛才的掙扎裡用盡。

  不知如何形容此時胸口的情緒,只察覺他的懷抱,跟記憶中一樣溫暖,跟著她聽見自己逸出一聲痛苦的哽咽,一種無力可回天的無奈,使得她的淚落得更急。她又是想他、又是怨他、又是氣他,矛盾極了。

  「你到底想怎樣?」梁靖菱將臉埋在他的肩頸上,咬著牙低聲地問著。

  耿柏胤沒有回答她,只是緊緊抱住她,穩健的腳步一步步往前,將她溫柔地放進車內。

  就在要關上車門的那一刻,他的眼與她的眸對上,耿柏胤這才沙啞的開口,喉嚨有些乾澀。

  「連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想怎麼樣……」

  耿柏胤在病房外坐著,他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病房的門,眼神十分複雜。就連他的心,都紛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即使再怎麼不願意承認,他仍然被這個眼神無辜、驕傲,卻又滿嘴謊言的小女賊吸引。

  只是……那些所謂的「謊言」,卻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夢境中,逐漸說服了他。不知是否被她荼毒太深,他竟也開始夢到前世的那些事,逐漸相信自己真的是那個窮書生,那個被嫌棄、拋下的人。

  雖然她之前曾不停地解釋,她會離去是因為要籌措他的醫藥費,想拿那些聘金來救他,但是他始終不願意相信,也因此一直僵持著。

  他不停地告訴自己,他恨她!他恨她!他恨她!

  就在他以為自己已經相信自己恨她的時候,卻看到梁靖菱痛得臉色發自,連帶揪扯得他的心都痛了起來,他這才明白自己有多麼在乎她。

  但是,那又如何呢?他無法原諒她,他做不到!

  惱怒和心疼充塞胸口,雜亂的情緒讓他無法面對,只能一再地矛盾掙扎著。病房裡,她正昏睡著,剛開完刀的她需要時間靜養,但是他卻不想待在病房裡陪著她,只因為他必須克制著不去碰她、不去擁抱她,而那些已經耗費他太多的力氣。

  他只能告訴自己,她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跑出來,讓他撞到她的。

  這只是苦肉計,苦肉計罷了。

  他不能心軟,不能心軟,他不會如了她的意,不會的。

  他必須用最可怕的想法,將她想成最惡毒的人,因為要抗拒心中對她的在乎,所以在心裡,他用最尖銳的言語傷害她,為的是不讓自己再靠近她。

  他緩緩起身,讓自己離開這個離她最近的地方,他必須將那股渴望的火焰強壓下去,不允許自己心軟。

  就在他轉身、消失在走廊盡頭的那一瞬間,病房的門打開了。

  梁靖菱扥著拐杖,臉色青白,小臉上都是汗,艱難的一步步移動著。

  在睜開眼的剎那,她曾經是抱著希望的,以為耿柏胤已經接受了她,畢竟他的語氣是如此地茫然,表示他對自己並不是無情的。

  但,睜眼四顧無人,她怔怔地在床上等著、等著,慢慢地,等到心都冷了。她終究——還是他的困擾,心中不由得更加絕望。

  她上輩子的背叛,是他們之間致命的裂痕,他怎麼可能會相信她、原諒她?她已經太累了,無力再做更多的解釋,況且,他總是不肯聽。

  她的愛情,註定了只能以悲劇收場,而她,不願意牽連他。

  他對她,已經仁至義盡了,她不該奢求太多。

  他送她到醫院,卻沒在病房裡陪著她,這動作已經說明了一切,他仍是不願見她。

  既然如此,她就沒有理由繼續留下來,造成他的困擾。

  於是,梁靖菱艱難她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往外走去,不顧護士的阻攔,堅決要用自己的力量走出醫院、離開他的身邊。

  護士沒轍,靈機一動,突然想到那個送她進醫院的男人——耿柏胤靜默地看著她的背影,雙手握成拳頭。

  她想走?她竟然想走?

  他幾個大步往前,攔住了她的去路,眼裡有著燃燒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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