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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柔細的質感,約莫似塊上好玉石。

  一塊溫玉。怎會出現在他的賬內?

  他仔仔細細打量一回,心頭更是驚訝。

  這塊玉石……這塊玉石分明屬於他的,可是,他在一年多前的夜裡,轉贈給一位中原的救命恩人。而今,溫玉非但重回故主手中,甚至遠遊了這數千里之遙。

  「這是怎麼回事?」他完全無法理解。

  玉。失物。潤玉黑夜來訪……

  他陡然聯想到,莫非──她便是前來尋找這塊溫玉,才誤打誤撞,被他識破了女兒身?

  這麼說來……

  「潤玉便是那夜的白衣姑娘!」他霍然直起身子。

  沒錯!必定是如此。他好糊塗,居然沒有認出來!

  這下可好,情勢更加複雜,他反倒回欠她一次人情。白日時,她總算允諾留下來,那是因為她以為自己別無選擇,如今有了這塊溫玉,一切大大不同了。

  如果,潤玉以此溫玉為信物,提出放陳篤行一馬、甚或放他們離去的交換條件,他聽是不聽?

  撒克爾腦中的迷霧只盤桓了一瞬間,隨即決定──在情勢未明朗之前,不能讓潤玉知道這塊溫玉的下落。

  此舉或許不夠光明磊落,但緊要關頭,他也顧不得這許多。

  總之,絕不能輕易放她走!

  他深吸一口氣,穩定地走向帳外,前往議事屋的方向。

  以往,他和弟兄們向來選在深夜進行對盜賊的審訊,以免驚擾到青秣鎮的鎮民,經過烽火洗禮,小鎮居民已經夠人心惶惶了,不必再添加處決搶犯的場面作調味料。

  議事屋裡燈火掩映,噶利罕等人和宮家,皆已彙集在屋內,六名匪幫押跪在地上,頭子陳篤行卻還未押解進屋。

  撒克爾一進屋,魁梧的身形霎時讓氣氛僵凝千百倍。

  「陳篤行呢?」他坐上主事的位置,冷冷寒寒地詢問手下。

  噶利罕向門口的士兵揮手示意,過不多時,陳篤行被兩個高頭大馬的守衛押進來,臉上、身上的外傷明顯被人照護過。

  撒克爾橫睨向潤玉的方向,她立刻垂下首,躲到哥哥身後。

  兩人的疆界,彷佛就此劃開來。

  「過來。」他的語氣雖然森冷,火爆意味卻相當明顯。

  潤玉的俏臉從裡到外紅透了,擲躕了一會兒,終於頭低低、含著姑娘家的怯澀走向他身邊。

  撒克爾哪裡理會他們漢人那一套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法,順手就撈進懷裡,也不和她客氣。

  「別……」她彆扭地掙了一掙,也就隨他去了。

  「姓陳的,你為害邊關這些年,非但欺凌自己同胞,而且殺傷的人命也不計其數,今天喪命在我的手上,諒你也無話可說。」他冷笑。

  「宮大哥──」陳篤行根本不回答,直接瞧向宮泓的方向。

  宮泓即使不齒他的淪落,多年交情,終究不能悶聲不管。

  「撒克爾兄,憑陳、宮兩家的世交,你硬要在我們面前殺他,豈不是害我們一夥成了不仁不義之人?」

  「不仁不義?殺這種禍胎有什麼不仁不義的地方,我倒看不出來,就你們中原人的古怪把戲特別多。如果你怕日後難向親族交代,頂多轉身別看就是。」他悶吼。「克多,送他們回營帳!」

  「是。」來人應命。

  陳篤行發現救命的扶柱即將被人帶走,眼光一抬,直接瞄中的便是他臂彎內的嬌弱女子。

  「潤玉妹子,你……你難道眼睜睜望著你篤行哥哥被旁人殺害嗎?」他揚聲大叫。

  笨蛋!宮泓在心頭歎氣。向潤玉攀交情只會讓他死得更快,這小子腦筋到底清不清醒?

  潤玉身子微微一顫。

  她該如何是好?當初硬跟著哥哥潛向關外,主因便是為了找尋失蹤多時的未婚夫,然而人心多變,昔年的郎心非但成了狼心,手下也犯出無數殺業,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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